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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九十章惩罚性关税张居正还没表态,朱翊钧首先表态,这个钱,他不要,无论廷议什么结果。宫里就是不要这个钱,爱怎么地怎么地!

哪怕是张四维没什么条件,朱翊钧也不会要。

依据事实而言,银子就是银子,上面没有刻谁的姓名,没有脏不脏的说法。

但是朱翊钧确切的知道,张四维的钱是民脂民膏、是血泪钱,他是不会收的。

王家屏一时间有些语塞,选择了闭嘴,宫里穷的都到外廷讨饭来了,户部还不肯给这个钱,都到这个份上了,皇帝还不肯要,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说明皇帝是真的非常非常的厌恶族党这种政治产物。

结党是很正常的现象,大家围绕着一件事,有着相同的志向走到了一起,但是族党,却让皇帝极为警惕。

王家屏又品味了一下族党这两个字,只能说张居正洞若观火,眼光毒辣,能把族党和朋党如此区分,教授给小皇帝,的确是不器全才。

张居正也就是不知道王家屏的想法,他压根就没教过这两个字,那是小皇帝陛下自己依据朝中现象,根据晋党和张党的对比,总结而得,张居正都感觉这两个字,格外的精准!

张居正站了起来俯首说道:“广州总督殷正茂上奏,小佛郎机人在屯门岛私自占地,贿赂广东海道副使汪柏、都指挥使黄庆,自此窃居澳门,殷总督兵发五十船,围困屯门岛,逼迫小佛郎机人离开澳门等地。”

“红毛番屡教不改,几番欺诓朝廷,殷总督请命,给小佛郎机人增税,大明有司,小佛郎机人商舶,抽分宜十抽二,而非百值抽六,所增税款皆填内帑用度。”

张居正不表态,不是说他没办法,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表态,王国光问他,元辅对张四维贿皇帝是态度,他还没回答,皇帝直接开口说不要。

一本关键性的奏疏,不应该只解决问题,而是依托这本奏疏,找到机会,推行政令,这是一个成熟政客的基本本能,他要继续推行开海之事。

既然廷议已经通过了对洋舶抽分,那殷正茂对小佛郎机人加税,由原来的6%的关税,增加到了20%,就是朝廷对小佛郎机的惩罚。

朱翊钧一愣,殷正茂的这个提议,不就是惩罚性关税吗?

惩罚性的关税,占据了商品优势的国家,增加抽分关税的方式,来进行贸易保护或者带有强烈的惩罚或罚款性质的进口附加税。

这种惩罚性关税,一定要建立在商品优势的前提下,否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明眼下占据了绝对的商品优势,而这种惩罚性关税,还带着一种强烈的华夷之辨的色彩。

果然为了富国,大明朝廷会自己在矛盾中不断的进化。

“那就廷议吧,朕只是不想要族党的钱。”朱翊钧挥了挥小手,表明自己突然开口的原因,他宁愿饿肚子,也不拿族党的钱,他嫌脏。

饿肚子会瘦,但是拿了族党的钱,会被敲碎脑袋。

这口子一开,大明遍地都是族党,向皇帝输贿,七万两银和朝廷政治制度的彻底败坏,孰轻孰重,小皇帝虽然小,但还能拎得清。

万士和听闻朝廷要惩戒性关税,立刻不满的说道:“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柔远人则四方归之。”

“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

这是中庸里的原文,国家只要做好了这九条,就足以定国安邦了。

海瑞听闻万士和说话,立刻开口说道:“已经柔过了,行不通,蛮夷不修德行,朝廷恩厚小佛郎机人,小佛郎机人,不思尝天恩修睦,反而步步紧逼,屡屡兴兵,万尚书不知道吗?”

“柔过了吗?”万士和一愣,自己似乎就不该开这个口!

又被海瑞一句话给秒了。

海瑞在朝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外廷言官,负责秒人。

“万尚书不知道啊。”海瑞笑了笑,这抹平和的笑意,却是莫大的嘲讽,万士和作为礼部尚书,鸿胪寺作为帝国的外交部门,万士和居然不知道大明和小佛郎机人的冲突,他做这个尚书作甚?

回家卖红薯得了。

“万尚书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谭纶眉头紧蹙,说起了过往。

大明和小佛郎机,也就是和葡萄牙的恩怨情仇,那真的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简单而言,这都是葡萄牙殖民思维根深蒂固,跑到大明地头想要为非作歹被打了一顿。

正德八年,葡萄牙商人若尔热,在没有大明授权和的情况下,在广州屯门岛,竖起了一块刻有葡王徽章的石柱,开始圈地宣称是葡萄牙领土。

正德十二年,葡王派遣宫廷药剂师托梅·皮列士带领十二艘四桅大帆船,开始对大明进行了‘和平和互利’的沟通与交流。

正德十二年九月,葡萄牙舰队对大明广州府发炮,炮声如雷,广东按察司佥事顾应祥奏闻朝中。

葡王使者觐见大明皇帝明武宗,葡萄牙使者,火者亚三被留在宫中,武宗还跟火者亚三学外语。

同年冬,葡萄牙司令官西芒,带领葡萄牙士兵在广州府烧杀抢掠,满剌加国王之子,入京哭诉葡萄牙在马六甲的暴行,朝廷闻讯,责令葡萄牙把领土还给满剌加。

大明和葡萄牙的交锋正式开始。

嘉靖元年,葡萄牙使者火者亚三被处斩,嘉靖三年葡萄牙宫廷药剂师托梅·皮列士死于狱中。

嘉靖三年,广东海道副使汪镕云集了五十艘战船,驱逐了屯门岛上的葡萄牙人。

嘉靖四年,备倭都指挥使柯荣、百户王应恩击败葡军马尔廷,击沉敌船两艘,斩获三十五人,俘虏四十二人,之所以只有这么点人头和俘虏,是因为沉到海里实在是不好捞。

一直到嘉靖三十二年,葡萄牙人贿赂了广东海道副使汪柏、都指挥使黄庆,自此窃居澳门。

殷正茂也就是两年前到的广州,剿匪平倭,忙的晕头转向,查到了匪患和倭情都和汪柏、黄庆有关,便上奏以通倭的罪名抓拿二人押解入京。

谭纶也没废多少口舌,他对这些事儿记得很清楚,在他看来,倭寇、北虏、红毛番,虽然有差别,但是差别不大,都是一样的货色,揍一顿就老实了,要是揍不了,他们就会烧杀抢掠。

张居正看着万士和笑着问道:“万尚书,还有疑问吗?你说要柔远人,朝廷也不是不柔远人,咱们这也柔过小佛郎机人,可是他们怎么做的?在广州烧杀抢掠,在舟山和倭寇蛇鼠一窝,私自圈地、窃据澳门,柔了,但是没用,你说呢?”

万士和赶忙摇头说道:“没有了,没有了,我不知这些事儿,世宗实录未曾修成,我我…”

“我的错,修的慢了。”张居正颇为温和的回答道,世宗实录修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了,万士和并没有那么多的渠道知道这些事儿。

不仅仅是万士和不知道,葛守礼也跟听故事一样,听完了谭纶讲述海上那些风波,惊讶不已,原来倭寇和红毛番不是一回事儿啊!

嘉靖元年,小佛郎机使者火者亚三都被斩首了,那时候,葛守礼、万士和都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绝大多数大明朝臣的眼里,红毛番和倭寇通常混为一谈。

不知者无罪,张居正没有过分追究。

“那这个加税的事儿,还有人有异议吗?”张居正环视了一周问道。

葛守礼开口说道:“元辅也说了,洋舶银两,事涉一编法推行,这要是小佛郎机人不贩银而来,如何是好?”

“爱来不来,有本事就别来。”户部尚书王国光笑着说道:“是他们求着咱们卖东西给他们。”

葛守礼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说道:“也是,我天朝上国物华天宝,番舶自然要来。”

张居正面色凝重,大明的商品优势,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一旦失去了商品优势,大明这么多的人,需要多少银子作为交易的凭证?

没有银子进入大明,大明的一条编法还能不能实行下去?

进而延伸出一个重要的问题,事关朝廷经济命脉的银路,大明要不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小皇帝拿着三棱镜不停的将白色的阳光散射的四处都是,力甚寡而见功多,这句话在他的面前不停的闪动着。

无论他如何想要无视这句话,都无法忘记,反而记得越来越清楚。

一颗机心,似乎在内心萌芽。

“元辅?”葛守礼试探性的说道:“我无经济之才,就是不懂才问一下,并无反对之意,元辅先生勿要误会。”

葛守礼看张居正好久不说话,还以为张居正有了误解,葛守礼和红毛番,八竿子打不着,他就是不知道开口问问。

张居正这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嗯。”

大明首辅写好了浮票,奏疏来到了小皇帝的面前,朱翊钧在惩罚性关税的奏疏上,下了自己的大印。

廷议还在继续,关于广东海道副使汪柏、都指挥使黄庆的处置问题,这两个人收受贿赂,让小佛郎机人在澳门立足,而且私设关隘,十抽二与洋舶私通,最终得到了押解京师,徐行提问的结果。

问清楚了,走完了流程,大抵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菜市口斩首示众。

因为这两个人的罪名是谋叛,是失土的大罪,红毛番私自在澳门繁衍生息,这是失土。

这是大明朝第一件有名有姓、有人证、物证、书证的地方官员,联合地方缙绅、富贾,阴结番人,私自设关,偷偷抽分,谋取暴利的案件,性质极其恶劣的同时,也确定了一个基本事实,朝中反对开海的风力舆论,与民争利,究竟在和谁争利。

冯保怒气冲冲的说道:“隆庆元年,主上批准福建巡抚都御史涂泽民请开月港奏疏时,就说:”

“都是这些个地方缙绅们欲做买卖,唯恐添一关,与己不便与己争利,上牟公家之利,下渔小民之利,死不可设月港市舶司、都饷馆等,又赖朝中大臣言官说是害民,若非这朝中有仁者,月港亦不能成。”

“今日再看,嘿,先帝爷还是把缙绅们想的太好了,你看这地方和缙绅勾结姑息,贿政于大臣,鼓噪声势,厉害,厉害啊,叹为观止。”

“万尚书,您说是不是?”

万士和又被骂了,他之前还拿着怀远人的圣人训,说月港罢了就没那么多的事儿,现在又被冯保给翻了旧账,这阉党果真讨人嫌,动不动就翻旧账!

万士和万般无奈的说道:“额…冯大珰所言有理。”

冯保颇为感叹的说道:“《孟子·告子下》有云: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

“孟圣人说,这仁一定能胜过不仁,就像是水能灭火一样。今天仁者渐少,仁者做事,就像用一杯水救一车点燃的柴一样。”

“若是看到了火不能熄灭,就说水不能灭火,仁不能战胜不仁,这样说的人,和不仁者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不仁者更加可恨,那天下终究会灭亡。”

“若非当初有仁者几番诤谏,陈清利害,这月港安在?天下危亡。”

不仁的人,是坏。

而看到杯水车薪不能灭火,则叫嚷着水不能灭火、仁不能胜不仁的人,是蠢。

冯保在骂万士和坏且蠢,万士和不仁,是坏,是为了自己争利;万士和天天拿着圣人训当佛经一样的念,多少有些蠢了。

相比较之下,葛守礼都只是憨直了些。

万士和吐了口浊气,还是得多点书,天天被宦官用圣人训骂的抬不起头来,有点丢大臣的脸了。

张居正和杨博当初定万士和为礼部尚书,多少存了些礼部栓条狗,维持朝政运转的心思。

朱翊钧听闻冯保的长篇大论,露出了笑意,冯保在确认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贿政之弊、姑息之弊,是吏治之大弊,而冯保这番话清楚的梳理了一个脉络。

东南海商是如何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和地方官沆瀣一气,这是姑息之弊;通过经纪、买办这些政治掮客贿赂当朝大臣,这是贿政之弊。

姑息、贿政之弊不除,何谈吏治?没有吏治,何谈新政?

而后冯保用圣人训,孟子·告子下杯水车薪的典故,确定了这种做法的不正确。

有了对错的标准,才好评判对错不是?

张居正笑了笑,冯保骂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一如既往的骂的人还不了嘴。

“两广总督殷正茂上奏言,广州府水师事。”张居正平静的,有条不紊的,一点一点的推进着开海事。

“广东沿海地方十余年来,倭患匪患接冲,民不聊生。”

“盖系防守不严,以致匪倭乘虚肆毒,臣在极南,虽间有擒斩,实无补伤残。今臣妄拟定立章程,率作将士水陆之备,既周赏罚之令,又肃汛期既毕,警报绝无,虽无擒斩之功实多保障之绩。”

“总兵张元勋、副使刘稳等摅忠效劳,宜纪录优叙,正茂督师荡平惠州山寇,待捷书至日,请朝廷查核特优叙。”

殷正茂荡平了惠州山寇,请朝中恩赏录总兵的平寇功的同时,请命设立海防,而广州府水师的主要职责有三个。

第一个是将士水路之备,防止倭患匪患,安定地方;

第二个则是实现朝廷的赏罚之令,皇帝下令到广州府,结果天高皇帝远,根本没人理朝廷;

第三个则是汛期准备救灾之事,蝗灾、水灾、旱灾,生民颠沛,最容易聚啸民乱,那么如何利用水师约束和组织救灾就成了水师的职责。

这个要求非常的合理,谁让殷正茂在两广一直赢。

兵部尚书谭纶,眉头紧皱的说道:“恐有藩镇之虞。”

晋党珠玉在前,在极南设立广州水师,朝廷怎么可能放心?

谭纶提到的这个担忧,让所有人略显沉默,殷正茂的这个提议,涉及到了一个避无可避的问题,裂土分封。

军队会掌控在殷正茂的手中,而广州府素来是与南洋私舶往来频繁之地,这有钱有权还有兵,殷正茂这不是藩镇,是什么?难道仅靠殷正茂的忠心,就能批复这种政策吗?

朝臣们大多数都默不作声,晋党是自己腚上一屁股屎,不好咬别人,毕竟西北宣府大同的军政财一体的藩镇,甚至敢搞出谎报军情,折腾朝廷的事情来。

其他朝臣则是多少畏惧张居正的威权,殷正茂可是张居正的嫡系中的嫡系,核心中的核心,在多数廷臣心里,殷正茂,就是张居正手中对付高拱那把最锋利的矛。

也就是因为高拱门生李迁不能安定两广,殷正茂可以,所以张居正才稳稳当当的坐稳了次辅,在与高拱争锋中,最终得胜。

殷正茂提广州水师事,这就是张居正,在给殷正茂谋求好处来了。

当初张四维曾经问过李乐一个问题,怎么就那么肯定,张居正坐稳了首辅的位置,他就不是下一个高拱呢?

这个问题,同样盘踞在大明朝臣的心里。

“大司马所言有理,理当严旨申斥殷正茂所言,责令其不可扩师。”张居正听闻谭纶质疑后,二话不说,选择了同意谭纶说辞,并且在浮票上写下了自己的意见,送于御案下印。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张居正不让殷正茂扩师,是让他有些意外的,他有些奇怪的问道:“两广极南路远,一奏疏往返一百八十余日,岭南有战,朝中如何决断?既然要给小佛郎机加税,若是招致兵祸,刚闹完了倭患,又闹番患,军兵以何相抗衡?”

加税一定会抗税,以番人的德行而言,武装抗税绝对是必然,甚至东南战祸狼烟再起的可能也很大,这是必然要防备的事儿。

设立广州水师,会有藩镇顾虑,不设立,又要加税,必然会有番寇战火,大明国事大抵都是这种两难,两难如何自解?

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陛下容禀,两广极远,大司马所言有理,不如在松江府设立水师,若有战事,以大明水师,驻防澎湖巡检司,以防东南海疆震动之事。”

“南衙作为留都,留有六部衙门,更方便节制一二,两难自解。”

朱翊钧彻底明白了张居正要借着皇宫里的亏空,到底要达成什么政治目的。

将海瑞的那封《以图治安疏》的内容一点点实现,而实现的办法,一步一步,走的极为扎实,环环相扣。

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元辅先生所虑周详,国之大幸。”

“陛下谬赞,臣之忠于陛下职分也。”张居正再次俯首谢过了皇帝夸赞。

海瑞的一些政治理念,是极好的,而且他肯弯腰去寻找答案,只是在处置一些事儿,过分的刚硬,曲则全这个政治规则,海瑞知道,只是不愿意妥协。

朱翊钧在否决殷正茂的奏疏上下印。

张居正下章吏部,将批复奏疏留档后送往广州,而后会有一道申斥的圣旨,送往广州,斥责殷正茂的藩镇水师的做法。

殷正茂每天都在挨申斥,因为殷正茂是个大贪官,举国皆知,广州电白港,都快被殷正茂搞成私设市舶司了。

殷正茂很能打,也很能贪,但朝中明公对这件事大多都是避而不谈,不是畏惧张居正,而是两广的局势,还需要殷正茂继续主持。

而且殷正茂的这种贪,更像是让朝廷放心,他就是图财,不图裂土分封做岭南王。

张居正抖了抖袖子摸出了一本奏疏,开口说道:“应天巡抚宋阳山、松江巡抚汪道昆、松江巡检司左都督俞大猷,上奏言:拟建松江水师军镇,镇守东南,以安海寇之患,水陆之备,周赏罚之令,肃汛期既毕。”

“诸位有何看法?”

这个人员任事里,最重要的就是左都督俞大猷,先按着九边军镇的规格,把松江镇建起来,唯有一把剑竖立在大明的南衙腹心之地,接下来的查清占、令还田、除贿政姑息宿弊、造船厂、市舶司,通衢九省之地等等一系列的政令,才能推行。

这就是周赏罚之令。

仁一定胜过了不仁,但仁者渐少,仁者施仁政如同杯水车薪之时,就要想办法让仁者拿起武器来!

让不仁者,好好听仁者讲道理!

张居正的执政理念核心还是那四个字,富国强兵,一点点的富,一点点的强,一步步的走,一点点的改变大明羸弱之现状,以求大明再起。

张居正这种治大国如烹小鲜的做法,就显得高拱和徐阶都很呆。

高拱有些吹求过急,对付阉党,直接叫着把司礼监给取缔掉,弄的宫里反应剧烈,而且高拱背后站着晋党,他这种做法,到底是对付阉党,还是要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儿呢?

宫里太后不想多才奇怪。

葛守礼想要攻击一二,但是换了不少角度,确实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喷张居正。

说僭越主上威福之权,可俞大猷是帝党,毕竟俞大猷是由皇帝陛下下旨回朝的海瑞,举荐回朝,说是领薯苗垦荒,结果埋了这么大一个雷在里面。

说张居正结党营私,汪道昆为了给胡宗宪奔波平冤昭雪,和浙党的沈一贯走的很近,汪道昆若是真的划分阵营,那也是浙党,不是张党。

这里面唯一能称得上张党的唯有应天巡抚宋阳山,可宋阳山人在南衙应天府,离松江府很近,但又不现管。

这里面唯独没有晋党的好处。

葛守礼作为党魁自然要为晋党谋利,可是他想了半天,东南的事儿,他真的是有些鞭长莫及。

万士和想开口说话,王家屏拉了拉万士和,示意他闭嘴。同为晋党的王家屏都受不了万士和了,万士和遭到羞辱,整个晋党跟着一起丢人。

晋党都是万士和这种货色,晋党还怎么作为抗衡元辅威震主上的主力?

葛守礼颇为可惜的看了眼王国光,本来这清查东南侵占田亩的功劳,也应该有晋党一份的,因为王国光是山西人,而且也曾经是晋党的核心人物,但是王崇古和张四维做事太难看了,王国光干脆跟晋党划清了界限。

葛守礼就任新党魁,他送王国光请帖,王国光差遣了家人恭贺。

“没有异议吗?”张居正环视了一圈,看没人反对,便在奏疏上贴上了浮票,呈送御前。

廷议仍在继续,主要议论了下王崇古堵窟窿要把白花花的银子送给穷人的作孽行为,最终下章户部督办了。

朱翊钧在台上认真读书,这本论语他已经快要学完了,但是张居正一直没送新的四书直解。

“臣等告退。”廷议结束,群臣见礼离开了文华殿。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问道:“先生,前些阵子朕问何为公,何为私,不知先生思虑的如何了?”

“臣有罪,仍然未能思虑清楚。”张居正俯首说道,公私这个定义,绝非一朝一夕,他得认真思量,而不是糊弄皇帝,给小皇帝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急不急,慢慢来。”朱翊钧小手挥舞了下,表示他并不是很急,只是提醒元辅,不要忘记就好。

“陛下,臣斗胆,陛下为何不要张四维的银子?”张居正有些奇怪的问道。

小皇帝开口说话直接回绝,张居正能理解,因为那时候张居正一旦开口,就变成了复杂矛盾,这个矛盾很复杂,以关系论,是皇权和臣权的矛盾,皇帝和首辅的矛盾,是张党和晋党的矛盾,是内廷和外廷的矛盾。

所以小皇帝先开口,把这场可能的复杂矛盾,简化成了:皇帝陛下和张四维个人的矛盾。

不把十岁人主当回事,也能不把千年以来的君君臣臣、至高无上的皇权当回事?

“朕不喜欢他的银子,朕嫌他的银子脏,银子只是银子,但是张四维的银子就是脏。”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

陛下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从形而下而言,谁的银子都是银子,从形而上而言,张四维的银子确实很脏。

“臣为大明贺,杜贿政之弊,自陛下始。”张居正颇有感触的说道。

小佛郎机人的加税供养皇宫,这是制度下的万民供养,不是皇帝接受朝臣的贿赂,正统年间,明英宗…张居正想到这里便摇了摇头,明英宗这种放在历史长河里,都极为罕见,不提也罢。

朱翊钧平静的说道:“朕曾听闻,长得丑不能为官。”

“汉哀帝继位,丞相薛宣和给事中申咸有怨,为了不让申咸继续在朝为官,薛宣令人隐蔽在宫门外,等申咸上朝时,斫伤申咸,砍掉鼻唇,在脸上划了八道创伤,申咸自此不能为官了,可有此事?”

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确有其事。”

皇帝陛下提起这事儿,究竟什么意思?

朱翊钧颇为平静的说道:“王崇古花了近两百万的银子堵窟窿,张四维为了起复,宫里的亏空都肯补救,他连银子都舍得,还有什么不舍得呢?”

张居正大惊失色,看了眼冯保,又看了眼张宏,俯首说道:“陛下,君子不耻此行径,狂愚覆辙之举,薛宣因此被罢官而后祸及家眷,此端一开,国将不国,进此谗言者,当诛!”

杨博想要反驳戚继光封爵,连诛心之论都不肯开,立刻退让,让矛盾处于一种斗而不破的状态,是一种政治智慧。

这种伤人脸面让他不能做官的话,着实是谗言也。

党争归党争,这种手段,下作又不见效,甚至会引起剧烈的反弹,主上主少国疑,这种毒计若是施行,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天下疑主。

到那时候,国朝就很危险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几乎要吃人的表情,赶忙解释道:“元辅帝鉴图说里说到了汉哀帝,朕才看了看汉书,知道了这个典故,并无人进言,元辅先生别这么盯着冯大伴和张大伴,不是他们进言。”

张居正再次被回旋镖击中了,感情是他书里的倒行逆施篇里的汉哀帝引起了陛下读史,结果读到了这个话。

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汉哀帝二十五岁龙驭上宾,王莽自此大权专擅,陛下。”

“那算了。”朱翊钧认真的说道:“国家之制,先生更为擅长,那就依先生所言。”

小孩子,抓到青蛙拽青蛙头,若是张四维又急,那朱翊钧就给他见识下什么叫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

朱翊钧真的是个孩子。

顶多到时候去太庙里念一念罪己札记,反正元辅又不会把罪己诏,刊行天下。

朕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因为个人好恶,做了一些不是很出格的坏事,大臣们应该能谅解朕吧!朕真的只是孩子啊!求月票,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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