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前院,铭笙再也沉不住性子,提起裳摆径直前往乔俊的院落。
他害怕看到不想看到的,又害怕看不到他。
昨个夜里,才到他院里逗弄大猫的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
乔俊的院落也是血腥遍地,终于,他在乔俊的正房门前看见乔俊贴身小厮的尸首。
那个昨夜还跟在乔俊身后,端着肉骨盆的鲜活小伙子……
这一刻,铭笙又不敢往里踏去,沉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眶尽是湿红一片。
他先是蹲下身子将那名小厮的尸身挪到一旁靠墙放下,再次回头,鼓足勇气迈入门槛。
然而,房里除了一片狼藉以外并没有乔俊的身影。
这一刻,铭笙不由松了口气,又害怕自己看漏,他甚至大步走至软榻旁掀开被褥,又打开房里可藏身的柜子,桌案底子也没错过。
没有乔俊。
“十二。”
铭笙呼声下,十二快速出现在身后“公子。”
“检查满府上下尸首,确认可有乔俊。”
“是。”
乔家家主,乔老太太,乔太太,以及乔家所有主子无一幸免,铭笙都一一前往落实,便是没看见乔俊的尸首。
官府忙活了大半日,终于核对清楚尸身的人数,落实乔家主子们的身份,连乔俊三岁的侄儿亦在其中。
铭笙不忍多看那孩子一眼,曾经活生生的小奶娃,一口一个[铭笙叔叔]的喊他,到底是多狠辣的杀手,才忍心对一个三岁小儿下此毒手。
乔家满门被屠,如鱼雷般掷入幽州城的商贵圈中,如万家那般的大家族,更是吓得着手添置府中护卫。
一时间,城内把守严峻,按察使、布政使、巡抚都联手出动,联合手中官兵在城内做好巡防工作。
乔家二公子失联之事暂时被官府掩了下来,无他,便是担心城内之人猜疑端测,毕竟满府无一幸免,独独乔家二公子乔俊不在其中,很难不引起他人怀疑。
瑾瑜虽未出府,亦从院内婆子口中得知乔家被灭门之惨祸,吓得打翻手中茶盏,着人寻了铭笙。
晌午后,李怀江让书荣把铭笙从乔家带离,收到瑾瑜派人送来的口信,铭笙暂时不想惊吓到她,随时搪塞安抚瑾瑜几句。
铭笙相信乔俊,奈何按察使与布政使已往这方面追寻失踪的乔俊,在所有证据面前,若想证明一个人的清白,需得寻到更有力的证据推翻一切。
当下乔俊是死是活无人得知,作为至交好友,铭笙不愿兄弟背上如此罪名。
突然,铭笙脑海中闪过曾经在山脚下,乔俊说过的一番话。
[一会咱俩上山,若是走散了,就互相留个记号。]
铭笙记得当时听到这大傻子提的建议,还嗤之以鼻半晌。
回想起乔俊用匕首在树皮上画下的符号,铭笙再次调转马头,返回乔家。
守在乔家门外的官差还未撤走,皆认得李大人家的公子,并没有阻拦他的进入。
宋之秋还在乔府内做堪查,见铭笙匆忙回来,不由喊住他。
“笙哥儿,你怎的又回来了。”
铭笙没来得及回应,径直往乔俊的院落,他该早发现问题,满府院落仅有乔俊的房里狼藉一片,似是经过扭打。
乔俊很有可能是那群杀手的目标,为何会成为目标,他暂且不知。
铭笙发了疯似的在乔俊的房里寻找有可能出现的符号,如果真的找到,就能证明乔俊是被掳,而非逃离。
果然,在一面壁柜的底下,铭笙发现乔俊最爱的一朵簪花掉落在地上,随着簪花铭笙目光线视慢慢上移,终于在不起眼的壁柜一面看见乔俊曾经刻画过的符号。
看得出来乔俊刻画得很是匆忙,是用那朵簪花的簪柄所刻。
得以证明心头猜想,铭笙二话不提,提着裳摆匆匆离开。
宋之秋眼见铭笙来去如风的影子,想问什么都来不及问。
铭笙赶往衙门,将消息带给亲爹李怀江。
李怀江自是如铭笙那般相信乔家小子,可所有事情都得需要证据,当下风向皆指向无故失踪的乔俊。
乔家灭门惨案,无不牵动着整个幽州城,按察使、布政使以及巡抚都盯着这桩案子,李怀江无不是顶着压力查办此案。
从好大儿口中得知此消息,李怀江不容片刻思索,着良辰喊来宁晏。
当下情况,只有宁晏能暂时为自己所用,新来的布政使极力想要在此案中突围表现,便怕乔家小子万一真被布政使的人搜出来,届时,根本无需他来审理,错节冤案能压垮了乔俊。
不想,良辰进入公务房,从怀里掏出一块熟悉的物件。
一旁的铭笙并不认识,但李怀江一眼便认出。
鱼牌!
又是鱼牌,又是如当年滇州城邱家那般的灭门惨案。
铭笙眼见父亲接过那面小牌子,脸色越发的沉重,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不好问。
良辰道,“依属下之见,这次鱼牌是对方故意留下。”
李怀江闻言,瞳孔略略紧缩。
故意。
闵斯余党真是越发的猖獗,竟已是玩到了明面上来了。
“先下去吧,若见着宁大人,便说本官有事与之相商。”
既然是余党作乱,那还真需要巡抚大人相帮。
良辰走后,铭笙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爹。”
李怀江看了看好大儿,这个未来接替自己成为老李家大房顶梁柱的哥儿,李怀江想了想,重重地叹息出声。
有此事,是得告诉儿子。
当铭笙从父亲口中获悉前朝余党,及娘亲母家多年前遭遇过的祸事,以及多年来他们家与余党间的纠葛,整个人噤若寒蝉,失神半晌。
许久,铭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爹,那依您看,他们为何掳走乔俊?”
李怀江摇了摇头,“除非寻到乔俊本人,或许才有答案。”
“对方明摆着亮明身份,便是不担心咱们的追查,乔俊或许还是安全的。”
铭笙觉得父亲分析得有道理,“爹,我想加入寻找乔俊,儿子与他虽相识不久,但我相信乔俊或许只是余党挑衅咱们的诱饵,万一乔俊对他们而言再无用处,儿子怕他——。”
李怀江想了想,道“多带几个人,务必确保自己的安危。”
“是。”
得到父亲的首肯,铭笙立马动身。
铭笙认为抓获乔俊的那伙人,当下不可能藏匿在城内,很有可能乔家事件被发现以前,已是悄然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