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神林的自白
“怪不得小狼就轻易被杀，怪不得没有设下感知结界，她当时根本就不在王宫！”
“可是……为什么？如果她预见到了修和格莫，何不把小狼带走？”
“她或许无情，但绝不会无情到拿自己孩子的命给一场戏拉真实感。”
“喂，在死敌面前走神，哪怕你进了天角，也太托大了吧。”看着把他晾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洛林，神林有些一言难尽。
“！”洛林猛地看向神林，瞳孔颤动，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是你！”
“？”神林歪头皱眉，有种黑锅临头的预感。
“蓝希没有预知到修的存在，但预知到你的危险，去了那方世界救你，所以修残杀小狼崽的时候她才没能出手！”甩锅心切，虽仍有一些地方解释不通，但洛林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神林不懂洛林的脑补，也不在乎临死之前身上有没有多口锅，只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的自欺欺人。
“这两方法阵，一个是鹏藏身地的传送阵，一个是血色盟约的传送阵。”又将两张卷轴扔到洛林跟前，他翻动着魔法空间，边回忆边提醒着，“鹏愈战愈强，必须尽早斩下。他每次受伤脱战都会跑到这地方休养，你们有把握决胜的话，可以从这里杀他个措手不及。”
“至于血色盟约那边，那边恐怕已经在传送阵旁设伏，等你有了实力，最好交由神明处理。”神林关闭魔法空间，除却一身血液，他的确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上洛林了。
“为什么帮我。”洛林把两张卷轴划拉到魔法空间中，知道自己应该道谢，却有些拉不下脸。
“雪山环留给你的那份情报你已经看过了吧？”神林找了个平坦的地皮稳稳当当地蹲坐下来，他此刻虽身处洛林的结界之中，却比洛林还自在坦然，“血盟那边不是铁桶一块，已经被神灵界渗透了许些探子……”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洛林一脸漠然，没有接手神林那烂摊子的意思，如今他一心只想找回妹妹，然后一家人回阿奎斯陲亚过闲散生活，恨不得堵上耳朵不听不听。
“我也是探子之一。”看到洛林露出惊疑的神色，神林满意地嘴角微扬，鼻尖都上抬了几分。
“当年血盟四处回收血轮，我的亲族血脉稀薄，血盟把他们尽数杀害才凑出一份合格的血液。”他回忆着往事，语气轻松得很，让狼看不透他真正的感情，“我运气好，狩猎晚归躲过一劫，等我回来看见那满地狼藉，那探子才现身告了我凶手和缘由。”
“哼，现在想来，这事说不准本就有他一份，做局拉我进他的阵营罢了。”神林说得洒脱，这次洛林却能从散漫的目光中捉到一丝微不足道的恨意，“可惜我当时无知，又刚愎自用，像你一样。糊里糊涂就成了死神阵营最底下的一员。”
“话是这样说，我却从没帮死神阵营做过事，若非知道自己还有这层身份，我都要自我认同为血盟成员了。直到杰罗迪出现，她以凡灵之身，把想要杀我报仇的血轮血脉们戏耍得晕头转向。明明我看上去更是作恶的那方，她依然选择帮我。”
“哪怕知道她可能包藏祸心，但为了还这份情，我还是跟她纠缠上了，一来二去，也说不清谁欠谁什么。我坦白了我的身世，她坦言会全力助我，于是我也死心塌地为她办事。说来你可能不信，在藏骨窟等你，吓跑奥娜，都是她安排好的戏目。”
“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测发展，直到这次复灵。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按她的计划，现在还远远没到她退场的时候。可最后的时间，她也把我支开，没有留下任何指令。我和思班迪接不过她的摊子，只能向你们这边求助。”
“罢了，你我为敌在所难免，这是早就记录在档的情节。”见洛林沉浸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神林叹了口气，果然让受害者接受凶手的告罪还是太勉强了，“现在想来，连那些亚神都被她玩弄于鼓掌，我那时区区一只兽灵竟然还有资格跟她搭上线……”
“呸，我还以为你敢作敢当，铺垫这么多，还是要东引祸水。”洛林鄙夷道，他绝不相信神林会良心发现，这番自白里十句得有九句在嫁祸于狼，最后一句说不定还是掺进来的假话。
“她算尽万物，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你理解不了……”神林眼中满是崇敬，仿佛刚刚往她头上甩锅的狼不是他。
“她想让我登神，无论是当初与奥娜相遇，还是现在这多方混战，甚至在龙族那边的某些纠葛，都是她给我准备的磨刀石。”洛林大言不惭地说。
这下轮到神林瞪圆双眼了，他不理解，既然双方心知肚明，聊个天的事，干嘛要闹得整片生灵界都鸡犬不宁？
洛林耸耸肩，没心思跟他解释，便做出无奈的模样。
“不愿说就算了。”知道洛林有意隐瞒，神林也不再追问，平静地与洛林对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跟神林对上目光，洛林被神林找死的眼神盯得发毛，忍不住先挪开了视线，发觉自己退缩，又恼羞成怒立刻瞪回去，“你让我杀我就杀？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神林没有回应，没有动作。
“不，你在算计我，你刚看到我跟奥娜闹别扭，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奥娜肯定不能接受，你就可以趁虚而入！是分身术！你只是个分身！你根本……”洛林思维有些跳跃，红纹开始闪起危险的光芒。
“我不是心甘情愿，只是走投无路。有杰罗迪的命令，我没法杀你。实力有限，我也没法从血盟那边抢回你妹妹。她们姐妹就因你我的恩怨无法一心。事已至此，不如用我的命，来换你们的团结。”神林义正言辞地打断。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洛林突然毛发炸开怒声咆哮，火轮腾地燃起火焰，直指神林鼻尖，整个唯我新界也如陨石砸进火山口一般颤动轰鸣，威势十足。
神林没有回应，没有动作。
若是他露出怯意，一心讨饶，洛林说不准早就追打，趁机下杀手。但他如今这般平静，反倒衬得情绪动荡的他如小丑一般。
洛林死死盯着神林，火轮以他的杀意为燃料，时而升腾时而平静。
听神林缓缓讲完自己的那些经历和过往，他心中尽是说不出的别扭。逃离这片大陆的那一整年，他没少幻想有朝一日神林跪在自己面前哀求饶命的模样，可事实偏偏不遂狼意，神林面对自己谈笑风生并不畏死，他的杀意也不如想象中那么纯粹。
神林已经不仅是杀害他妹妹的死敌，一个誓要打倒的目标，还是探路的前辈，是拾光的同伴，甚至是奥娜的恩人。
洛林目光低垂，地上不知何时留下了好些乱七八糟的爪痕。
最终，随一声轻叹，焰火熄灭，火轮消散。
“你还欠伊儿一句道歉，等她原谅你，我再亲手送你上路。”洛林警告着，但色厉内荏的模样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神林迟疑了一下，眼神有些晦暗，让狼看不出心思。
“既然如此，我承你的情。”似是作为回报，神林送上了一条压箱底的情报，“关于你妹妹，当初我动手前有向死神汇报，将她送到那边的决定，是死神亲自首肯的。”
洛林只字未言，心念在脑海中不断碰撞。
他直觉对方只是想甩锅，可转念一想，真要如此，神林就不该在他放下杀心之后提。
洛林恍然，自始至终，他对死神的了解都仅限于吉珑的故事和凯尔的形象，甚至就连前代也只在林火事件中远远见过斯卡斯一眼。
但由于吉珑的故事和凯尔的实际情况互相印证，以至于洛林从没考虑过死神纠缠进拾光计划的可能。现在想来，这样的想法的确太过武断了，可是，死神在这场乱战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斟酌着神林话的真实性，越想，洛林越感觉有股寒意游走上自己脊梁。
曾经刚到阿奎斯陲亚时，洛林其实就已经有所察觉，自己旅行的后半程中似乎到处都有拾光的身影。
不说待在阿奎斯陲亚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和奥娜相伴，遇上奥娜是也因为神林打伤了小狐狸，而之所以能注意到小狐狸，是因为蓝希和杰罗迪在演双簧。
即使如此，洛林当初也没有太过在意，从野灵界得来的消息让他误以为被盯上的是小狐狸，毕竟他没遇上小狐狸之前，就没见过拾光的麾下不是？
可，若是神林所言不假，伊儿被杀有死神的授意，而他一上路就遇上了死神本尊的化身。
考虑死神与拾光是同盟的可能，那他……
洛林正冷汗直冒，一声回响如海豚戏水般跃出脑海。
“不要相信巧合，你的身边不会出现巧合！”
洛林现在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了，没想到妖媚那么早就与自己接触过。
“路线？”行军的路线是由吉珑制定的。
“吉珑？”吉珑是追着魔法源前进。
“该死。”第一处魔法源是回响的洞穴，第二处是小狐狸的暖溪，分明是拾光动的手脚。
“空灵？”据吉珑所说，寻找魔法源的任务是空灵给定的。
“不对。”空灵与拾光不相与谋。
洛林烦躁地抬起爪子，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耳朵，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响。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都始终无法找到那个能够突破困境的关键所在。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涌出，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角落，又渐渐化作苦涩而又自嘲的笑容，悄然爬上洛林的脸颊。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可怜可悲的提线木偶。曾经天真地以为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的身体，随心所欲地跳动出各种华丽绚烂的舞步。但如今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始至终，在自己的身后都有着那么几根若隐若现的细线，如同无形的枷锁一般，牢牢束缚住了他的一生，他看似自由的表演，不过是一场神明操纵的闹剧罢了。
“唉……”洛林深深地叹了口气，打散蒙上视野的无奈失落。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可能要打一场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但真到希望破灭的那一刻，那种感觉仍旧让人难以承受。
空间门在两狼身下展开，洛林轻巧落在奥娜身侧，对面的神林则措手不及摔了个趔趄。
察觉脱离了那危险空间，神林本想寒暄两句就此告辞，却眼前一黑，腿脚一软栽到地上，胃里一阵翻涌，他不解的眼神直直望着洛林，不知道何时中了招，也不懂洛林怎么出尔反尔。
洛林脸上挂着毫不掩饰情绪的笑容，其中夹杂着一分解气、四分嘲笑以及五分的幸灾乐祸。自从获得空间掌控之后，他逐渐克服了脱离唯我新界的副作用影响。如今，这种副作用对于他战斗力的削弱已经微乎其微，可以说几乎不再构成任何威胁了。
但他以外的其他狼却不行。
在奥娜正要上前出言关心一下的档子，神林就在众狼眼前爆成一团血红色魔力，四散飘零而去。
“痛痛痛痛痛~~~”
一处阴暗的洞穴中，神林还是没抗住分身爆裂的副作用，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哀嚎声叫醒了天空，全然没了刚刚在洛林面前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