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三几年来着，反正是太空电梯建成了，那时候我上了高中，有些长辈们就猜测是官商勾结，也不仅仅是猜测，就是……所有的现实性的表现都指向这种结果，有人把这绝密的消息透露给房地产商，那些大资本的圈子里都知道了，反正勾结嘛！不是官僚控制资本，就是资本控制官僚，那些人肯定早就知道了，人家不分家嘛！我那个时候自然也深信不疑啊，人家在方舟号上面品着美酒，抱着智力和美貌都超群的女子，一边还欣赏着远去的太阳系和不再闪烁的星空。哼，这也就是现在说说，当时哪儿知道具体是啥样啊？
“早之前那会儿对普通的老百姓真是够压迫了，简直是敲骨吸髓！关切到生存的，像是这个医疗、食品、教育、养老、住房啊之类的，危机下进一步加速了转型，所以像是这种坑蒙拐骗的，投机倒把的就更多了，大家都想上方舟号，这是不争的事实，那时候即便很多人闭着嘴，但是一眼看过去大概就知道在想什么了！大环境如此，我初中那会儿还有这种冲动呢！想偷东西，独自占有。
“你看，这是真的！你们别那个眼神儿啊，我可没往自己身上抹泥巴呀，不是什么欲扬先抑。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们成天叫我老赵，喊我赵总工，没想到我小时候是那种混蛋孩子吧？还想偷人家东西！人不大点，心眼可不少，还都是小心眼儿，坏得很！是吧？”
老赵疲惫地笑了。大家也都笑笑，被老赵说中了，这谁能想得到呢？
“都是为了方舟号，唉……真是够坑人的！人啊，真的，不自觉就变成那样了。登上方舟号四步走嘛！哎，这老梁知道。”
老梁点点头，眼神里全是对那个时候的回味，还有对自己的一种嘲讽，眼神空洞，吧砸了几下嘴。
“四步就上去了？”小年轻问。
老赵说：“你看，这第一步，是向钱看齐，第二步，想方设法搞到钱，第三步，搞到钱后向方舟号看齐，第四步，想方设法上方舟号！其实我们很早就在第一步里面了，这到了第二步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别看是一小部分人，这一小部分人人数可不少，所以，还有什么抗辐射水啊，什么数字生命科研基金会，数字生命保险这类的，太多啦！那些广告语啊，没有最惊人，只有更惊人！”
姜入夜骇然，说：“这四步走，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是吧，反正是乱七八糟的，最后，口袋里的钱不是都去了那些资本巨头手中了吗？那他们又是为什么？不就是方舟计划嘛！四步走，后来，我才发现四步走是人家的四步走，我们这些人只能走一步，就是第一步。当时就这样了的社会状态，移山计划我们也不是没有宣传，咱们新闻上每天报道移山计划，但是一播移山计划的进程，收视率和点击率直线下降。就这种情况，不是官商勾接，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吗？老梁当时是啥情况？”
老梁迷迷瞪瞪的，说：“就是难以想象，愿意信，但是信了之后又太痛苦，看电视，刷视频什么的，大概吧，除了一些没用的只能够刺激释放多巴胺的那些视频之外，我大概是看数字生命相关内容的多一些。但是四步走非常丝滑，不得不信，还有人不是在政府大楼前闹嘛，咱们国内的人都想停止移山计划，让把资源弄到方舟计划上面去，我还翘了课在旁边凑热闹呢！我还能是啥情况？”
唐忆江没听过长辈说起过这些事。他疑惑地说：“是吗？那这个意思就是，这……哦，危机前的那几十年，也是他们计划好的？有……有那么大能耐吗？”
其他人抠抠鼻子，有些是和老赵差不多同年代的人，他们补充说：“对，当时，当时啊……当时，唉……确实是这样的，你们别不信。因为那样的环境和意识，社会形态畸形，很多孩子都被影响了，那些孩子里当然包括我，还有老赵、老梁，不过老赵比我强，他只是想拿人的东西，我就不一样了。惭愧啊！我小时候对别人完全是敌意的，对敌人要有什么样的态度，我那时候就是怎么想的，还打过人呢，真就是下死手，就是因为当时的那些歪七扭八的口号。你们这些小年轻成长的环境好多了，显得没那么乱了。
“你们别不信，问有没有有能力，那些人绝对有能力，问究竟是不是这样？不知道。危机前，我父母的上一辈人，还要为我这个孙子辈得操心，就是老赵说的那些，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说危机前的三十年是为了应对危机准备的经济基础，谁知道呢，后来我也没心思去研究那玩意儿。反正是苦了好多人，好多好多的人，主要就是太乱！”
唐忆江说：“我记事的时候世界就是那个样子了，那我们那一代应该是受影响最深的了，我周围都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不是全是，也是大多数，我姐姐有过一小段美好的童年，她说她记得有，但那时候她也只是刚刚记事。”
老赵又说：“是啊，危机来的那十年，太乱了，管都管不住！未来就是黑暗的，你还能怕这怕那吗？啥都不怕了！疯狂地释放欲望，正好和市场相匹配！要什么有什么，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要人有人，要物有物！年轻的女孩，有！‘快乐一百年’多疯啊！当时！只有你有钱！你就是方舟号！倡导及时行乐嘛！‘以后的事情关我屁事’，大量的消费，大量的消费带来大量的浪费！社会风气本就脆弱，这一下就跌下去了，伦理道德在生死线上挣扎，这些书上没写，我们这些走过来的人能够体会，把这……把这个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完全变成利益的、即时的一种……一种随时可以利用和抛弃的关系，当成是登上方舟号的一个阶梯，唉……”
其他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因为联合政府要搞四大计划，四大计划需要资金，那资金又从哪来？还不是老百姓嘛，物价涨了，之后跟着什么都涨了，基本上拦不住，去个医院，就冲着要掏空你钱包和储蓄去的，人们钱包和储蓄又是奔着有钱人去的，有钱人又是奔着方舟号去的，四步走很说明问题！到时候肯定不只有一个方舟号，肯定也会有方舟二号，方舟三号，甚至方舟十号！在行星发动机试验机完全建成之前，没什么人对移山计划抱有希望，可是人们的生活物质水平越来越不受控制，精神世界更是稀烂，然后有人还要千方百计抽走你的钱包！你也想抽走别人的钱包！”
其中一个武装人员动了动，吸引了车厢内的注意力。他是个上尉，标着国籍的袖章早就没了。他说：“草他的上帝！你们的情况比我好多了！但是，以后不会了，我们现在在南极，我们要建立一个真正美满平等的国家！让过去的那些都去见鬼吧！”
老赵没搭茬，他说他自己的，好像也没听见上尉说了什么。
“后来人们回过味儿来了，认为太阳危机就是假的！说那是，那是为了压迫剥削底层人、绝大多数人的一种历史级别的手段，何止是黑啊！太阳危机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就是一场完完全全骗局！为的就是在新的时代里资本的集中，权力的集中！战争打不动了，软殖民效率比较低，什么产业的转移更是利润增速缓慢，最后在各国寡头政治的掺和下，于是就搞了这么一个‘太阳危机’，就是抓住了太阳活动的一个明显的时期，制造了这么一个世界性的、欺骗历史、欺骗人民的大骗局！”
“可是辐射病要怎么解释呢？强大的太阳风暴要怎么解释啊？”年轻人问，想知道那个时候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太阳危机怎么会是假的？
老梁点头：“现在看肯定不对嘛，但在当时！怎么琢磨，怎么就是这回事！跟前面政界和商界联合的破烂事一想，这不就想明白了吗！搞得群情激奋嘛！我就是那个时候思想状态有了转变的，变好了一些些，能看清一些妖魔鬼怪的东西了，不然就是唐僧似的，只能是‘肉眼凡胎’，再加上那些精鬼魔怪伪装得太好了，要不怎么说三打白骨精经典呢！放之前的那个时候，我纯粹就是唐僧，遇到人坑骗你剥削你，要吃你的肉了，真看不出什么奇怪，也没有什么逻辑性，我要是在西游记里面，我得把孙猴子的脑袋紧箍掉几层皮不可，但我也死得快了，怪不得吃我的肉能长生不老呢！天底下唐曾太多了！”
唐忆江看了看运载车驾驶员，到目的地还需要好些个时间。他看着车窗外，回忆着曾经看到过关于西游记的一些画面，想了想，也就是在电视和手机上了，在没有其他地方了。“危机那会，寒暑假有些电视台放西游记，我除了学校学的西游记章节截取之外，还真没具体看过，人们基本不关心那个了。后来呢？您取上真经了吗？”
老梁笑了笑。一旁的上尉倒是听不明白了。
“算是取到了吧，就是被调来南极的时候。嗨，那都是后来啦！说会太阳危机是假的那会，就几年的时间，人们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有些人甚至饿死啊！难以相信，对吧？呵……但是另一部分人的生活水平迅猛的上升，他们有些人很自信啊，就跟他的后代已经上了方舟号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了，反正就是逃亡计划嘛！他的任务完成了，或者傍了个大腿，将女儿打扮打扮嫁出去。那时候还有好多关于女孩的一些特殊的教育，具体不清楚，没关注过，反正就是教女孩们怎么看准人，反正也是跟方舟号有关的。
“哎呦，跑题了！说起那会，我竟然还有点怀念，真是奇怪！明明没什么好的，群魔乱舞。当然，那时候人们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来证明太阳危机就是假的，那时候有科学团队，有官方对太阳危机的真假做了进一步的阐释和详细的数据论证，还要解释天体物理方面的，恒星演化之类的，但是民众不接受啊，即便完全能懂，但是奈何不接受啊！在这个有钱能使磨推鬼的年代，那些出来解释的也都是受控制的！
“还有人们对环境的感受，对于自身利益丧失后的困境，就算都是唐曾，其实也还是感受颇深的。世界范围都这么说，对吧，上尉？罢工，游行，暴力冲突层出不穷，反正啊，没人不受影响，那几年人们认为太阳危机就是假的，就是一个顶天顶天的巨大骗局！太阳危机像是存在又不存在，那个时候更加怪异，那时人类社会动荡，死了好多人。”
何继业叹了一口气，突然说：“资本主义要带着全人类去死，最后上方舟号的没有人，只有钱。”
老赵一拍大腿，激动地说：“对！小何，你小子……真是什么都知道啊，没少跟长辈聊天吧？是，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不管怎么想都是这样！为了利益，为了某些个人的集团的利益，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而且那些资本巨头也在借用这骗局来打击对方！”
“咱们也跟着掺和？”
老梁说：“你就不要想是咋回事，也不要想他们是咋回事，他们已经和咱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人家自称‘新人类’啊！四十年前就这么称呼了！为了和旧人类区分开，切！物种都不一样了，你说……他们管你什么感受吗？人家的dNA都是金子做的，你的呢？换句话说，咱们的呢？臭脱氧核糖核酸！能比吗？一文不值，但是可以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