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真是好久不见了。”
叶禹墨侧过脸，意味深长道。
无垢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呵呵，看来施主已经记起前尘往事了。”
他曾经见过叶禹墨一次。
当时无垢将两串佛珠赠予闵砚书时，叶禹墨也在场，对方的态度恭敬有礼，可与如今大不相同。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次偶遇，他也不会提前回到妙空禅院。
无尘师兄临死之前，嘱咐了他好几件事，这叶禹墨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
他还记得师兄的原话。
“如果这一次还是失败，恐怕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无垢在心中念了句佛号，笑容可掬地看着叶禹墨。
“既然叶施主与我师兄的渊源颇深，那明日起，由我专门为施主讲经，如何？”
叶禹墨抽了抽嘴角，前一世，他听的经文还少吗？
他正想拒绝，就听到无垢开口道：“你身上的阴煞之气太重了，以后每日晌午，在水潭之中泡半个小时吧。”
叶禹墨闻言，不自觉地咬紧牙关，身上的黑雾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以前他没有实体时，绝大多数时间都被生生困在这潭水之中。
可他如今已经转世为人，竟然还要他每日泡在水中！
无垢仿佛看不到他此刻的异样一般，不动声色道：“这潭水早已不是原本的潭水了，对身体有百益而无一害。”
“若我不愿意呢？”
“施主可以随时离开妙空禅院。”无垢仍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
竹林之中。
虞无弦取出她亲手制作的陶埙，凑近唇边，吹奏的曲子正是她以前哄小师妹睡觉时常吹的安眠曲。
一曲完毕，她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到叶禹墨。
他永远都是一副嘴角带笑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感觉他又把先前的面具戴了起来。
叶禹墨把目光投向了虞无弦的墓碑，他不记得有多少次看到无尘站在这个衣冠冢面前发呆。
那阵子，无尘根本无暇顾及他，才让他有机会肆意生长。
“你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让他莫名有种安定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是我家乡流传的童谣。”
叶禹墨微微扬起嘴角，“真羡慕你们，不像我，回忆起过去，总是些不愉快的事情。”
虞无弦自嘲一笑，“也不完全都是愉快，不过我很幸运，遇到了好人。”
“接下来，我要离开妙空禅院。”叶禹墨突然说道。
虞无弦惊诧道：“离开？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不是你的……”
家吗？
“你真的相信我是无尘？”叶禹墨满眼狡黠。
他本来也是一时兴起，并没想过要一直瞒着虞无弦。
“你什么意思？”虞无弦愣住，“你如果不是的话，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想知道？可惜，我不能告诉你。”
虞无弦把陶埙往兜里一塞，抄起她的大刀，似笑非笑，“叶禹墨，是不是要跟我比划比划。”
剑修爱比划，这大概是刻在骨血里的习性吧。
“好啊，你可得让着我点！”
叶禹墨脚下生风，朝着竹林深处快速移动，黑色的雾气若隐若现，在他身后留下一道淡淡地印记。
虞无弦拎起大刀追了上去，“等我把你打趴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招供！”
她进入竹林深处，尽管已是冬天，但四周的竹子依旧郁郁葱葱。
突然虞无弦感觉到背后一阵阴风袭来，她侧身躲开，挥舞着大刀向身后砍去。
然而，这一刀却砍了个空。
身后只有一团黑雾，根本没有叶禹墨的身影。
虞无弦犹豫片刻，往前一步迈进黑雾之中。
霎时间，她周围的景物全部消失了，像是一步走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久之后，亮光出现了。
叶禹墨就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初见时的笑容。
“你竟然能自己进来，挺让我意外的。”
虞无弦白了叶禹墨一眼，对他的假笑十分嫌弃。
“原来黑雾里是这样的。”
阴冷，潮湿。
虞无弦本能地觉得烦躁，浑身都不畅快，这和黑球给她的感觉有一点像。
空间里的阴阳鱼表面的阴气和灵气也在快速地流动，但虞无弦却并没留意到。
叶禹墨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别扭。
“你待在里面会不舒服吗？”虞无弦开口问道，“比如心情烦躁什么的。”
叶禹墨没立刻回答， 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她离开了黑雾。
“黑雾是阴煞之气的汇集，你会不舒服也很正常。”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淡，“而这些黑雾本来就属于我，在我的领域之内，我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
叶禹墨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念得很重，虞无弦不由蹙起眉心。
“吓到了？”他随即笑了笑。
“你到底是谁？”虞无弦漆黑的眼珠子，凝视着叶禹墨，“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可还没被你打到趴下啊。”叶禹墨打趣道。
虞无弦不为所动，眼睛一眨不眨。
叶禹墨耸耸肩，故作云淡风轻道：“我说我曾经是他的一部分，你相信吗？”
虞无弦盯着他看了许久，收回视线，转身往竹林外走去。
“我相信。”她说，“叶禹墨，不要当个坏人。”
叶禹墨看着虞无弦离开的背影，布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轻声道：“小夏，以后可能看不到她了，会想她吧？”
……
在墓碑旁边，虞无弦看到了闵砚书。
她从他身边经过。
“禹墨他，和你说了什么吗？”闵砚书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虞无弦停下脚步，静静地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腊月二十过后，我就离开。”
虞无弦的声音平静而淡漠，没有一丝波澜，让闵砚书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了闵砚书一个人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叶禹墨也从竹林之中走了出来。
他对上闵砚书有些失魂落魄的眼神，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出卖你。”
闵砚书：“什么意思？”
“小丫头知道我是个冒牌货了呗。”
叶禹墨耸耸肩，“离开之前，不想骗她了，看她跟我在一起不自在的样子，挺没意思的。”
他虽然有无尘的记忆，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虞无弦。
叶禹墨和虞无弦的接触是从吴弦开始的，此刻，他想让她回归到原本的位置上。
吴弦对他来说，就是个表面看着洒脱，实际上好管闲事，又重感情的小丫头。
闵砚书皱眉，虞无弦刚刚看他的眼神，让他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