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时,周暮宇已经坐在了神座上,他扫视了一眼,大殿中空荡荡的,不见黎泽逸和彼岸的身影,他有些疲惫地摊了下来,命运果然总喜欢捉弄他。周暮宇自嘲地笑了笑,看上手臂上的彼岸花印记。
原来黎泽逸就是他的彼岸。
周暮宇运作神力,神力认主,全部回到了周暮宇体内,他起身去寻找黎泽逸。
明穹山脉里,那群人还被绑在花丛之中,无数只古兽将他们围着,他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一口吃掉。
周暮宇从结界中走了出来,周族长看向他,总觉得他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周暮宇随手一翻,周围的古兽顷刻间灰飞烟灭,人们身上绑着的魂术也被解开。
周族长还想叫他一声,“暮宇……”
周暮宇浅浅一笑,问道:“见泽逸了么?”他的声音很轻,却可以让所有人都听得到,人群呆立着,不作回应。
“神君……”黎泽逸的声音从丛林中传来,他的眸中含着万般情绪,有许多周暮宇都看不懂。周暮宇微微蹙眉,他不喜欢黎泽逸这样唤他,“泽逸,别这样叫我……”周暮宇闪身到了黎泽逸面前,他看得出来,黎泽逸和彼岸还未合魂。
黎泽逸单膝跪了下来,颔首行礼:“神君陛下……”这个称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黎泽逸的身体轻颤着,他说不明白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复杂的情感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周暮宇。
周暮宇立刻扶起了黎泽逸,“泽逸,你别这样,彼岸……彼岸去哪了?”周暮宇语气有些焦急,必须将两个残魂合为一体。
“他迷昏我离开了。”黎泽逸道。
周暮宇想着带黎泽逸回神殿,周族长连忙迎了上来,“暮宇……”她的语气恭敬了起来,周围的长老倒是不再敢有什么举动。
周暮宇看到了地上的七古玉阵,道:“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你们只是彼岸的棋子,他的目的就是复活……复活我。”周暮宇还需要些时间适应恢复神君身份这件事。
周族长没有再说话,他们当年为了让周族的名号响亮,大力散播了周尘创造七古玉的事情,被彼岸知道后便开始用魂灵界的秘密驱使他们让周暮宇找到七古玉,并且来到魂灵界。
“你们可以离开了。”周暮宇最后留下一句话,带着黎泽逸回了神殿。
周族长扶着华若姗的手就要离开,乌泱泱的周族长老立刻将她拦了下来,“族长,我们就这样走了么?周暮宇他……”大长老刚要口若悬河地辩论,周族长就死死地盯住了他,都能看得出来,周暮宇对周族已经十分容忍了,周暮宇本就不是周家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很够了,他们竟还这样贪婪。
“住口!”周族长手中的拐杖敲击着地面。
大长老还有些不服气,一挥衣袖就要朝着结界的方向走去。忽然,一阵疾风袭来,大长老的人头瞬间落了地,周族长后退了几步,看向来人,是彼岸。
彼岸立在台阶之上,冰冷地扫视着他们。
“周族人可以走了,不走就是这个下场。”彼岸道,周族人立刻落荒而逃,只剩下了万芸忠和陈鸿。
万芸忠一直沉默着,此刻却卖乖地向彼岸行礼,“主人。”
彼岸看向他,忽然道:“我不是你的主人,当年救你的不是我,是神君。”万芸忠抬头,有些震惊,“为什么?”
“你没有资格知道。”彼岸的语气低沉,万芸忠被一团火焰掐住脖子带至了空中,他的脸渐渐红涨,很快便没了气息,陈鸿被吓的想要逃跑,彼岸也没有放过他。
周暮宇拉着黎泽逸回了寝殿,这里和从前一模一样,纹丝未动,周暮宇走进来时才有了些生气。
“泽逸……”周暮宇想拽着黎泽逸坐在榻上,黎泽逸却有些不敢,复又要行礼,周暮宇有些生气,不再理会他,兀自闪身回到了大殿的神座上。
周暮宇斜倚在神座之上,瞥了一眼立在台阶下黎泽逸,赌气说道:“你喜欢跪,就在这里跪个够。”黎泽逸倒是听话地跪了下来。
“你!……”周暮宇实在拿黎泽逸没有办法,索性闭眼小憩了起来。
终究还是周暮宇沉不住气了,用神力将黎泽逸拽到了自己身边,按着想他坐下来,黎泽逸挣脱不了,坐立不安,周暮宇像往常一样坐在了黎泽逸的腿上。
“泽逸,搂着我。”周暮宇习惯性搂住了黎泽逸的脖子,黎泽逸身体僵硬着不敢乱动,周暮宇望着黎泽逸闪躲的眸子,起了坏心思调戏他。
周暮宇一只手搂着黎泽逸的脖子,一只手顺着衣襟就要滑进衣衫之中,黎泽逸慌忙握住了周暮宇的手,“神君……”
“泽逸,别这样唤我,我们是伴侣。”
周暮宇的话被走进来的彼岸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神情是和黎泽逸一模一样的复杂,周暮宇看到他,拉着黎泽逸闪了过去。
两个黎泽逸站在一起的场景着实稀奇,周暮宇打量了几眼,啧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必须合成一体,不然两个黎泽逸……我哪里受得了……”
黎泽逸和彼岸同时黑了脸,只听到‘咚’的一声,彼岸也跪了下来,周暮宇有些头疼,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跪啊,他索性在两个人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神君……”彼岸的神情比黎泽逸还要凝重些。
周暮宇支着脑袋,“给你个机会,换个称呼,不然神君就不理你了。”
彼岸身形一顿,犹犹豫豫吐出了那两个字:“暮宇……”
周暮宇终于高兴了起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所以在怜月楼的那晚……是你……”彼岸俯首,好似怕周暮宇生气。
周暮宇看着三个人各不相同的姿势,用了神力,于是,三个人以奇怪的姿势,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你那晚可真够狠的。”周暮宇想起那夜来就腰疼,彼岸不作回应,微垂着头。周暮宇望着他,想起一个最严肃的问题,问道:“彼岸,所以你是喜欢神君还是喜欢我?”这个问题无头无脑,神君便是周暮宇,周暮宇便是神君,彼岸不知该如何回答。
“泽逸,你也回答一下。”周暮宇像是在认真调戏这两个人。
黎泽逸和彼岸都沉默了下来,从前是周暮宇,现在是神君,虽然只是恢复了身份,但有着天差地别,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他最信仰的神君陛下,从前的情爱缠绵像亵渎了神明一样剜着他的心。
黎泽逸不敢说不爱,他很爱周暮宇。
周暮宇也知道黎泽逸现在心情复杂,并且外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还不是留在这里调情的时候。
“先把你们两个合为一体吧,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周暮宇站了起来,稍稍挥手,黎泽逸和彼岸渐渐融合在了一起,依旧是那个白衣翩翩的黎泽逸。
周暮宇用神力检查黎泽逸的身体,发现他依旧少了一魄。
“泽逸,你为什么少了一魄?”周暮宇拉着黎泽逸离开了神殿,去处理魂灵界中剩余的古兽。黎泽逸认真给他解释,在怜月楼的那晚,彼岸将黎泽逸锁在镜中,黎泽逸以损耗一魄的代价才打破了彼岸的结界,同样也带走了体内的古兽种。
周暮宇有些得意,他家黎泽逸果然是爱他的。
彼岸花海中,周族大长老的尸首静静的躺着,周暮宇知道周家的心思,他牵住了黎泽逸的手,“你做的?”黎泽逸点了点头。
周暮宇笑了起来,带着黎泽逸御风去了玉水街。
玉水街,古兽依旧在肆虐,好在南恒和南轩给力,古兽还未来得及伤害更多的人,周暮宇立在空中,望着残破的城池,他深叹了口气,运用神力消灭了城中所有的古兽,南恒诧异了一瞬,看到了立在空中的周暮宇和黎泽逸。
“老师。”南恒颔首行了一礼,周暮宇像寻常那样揽着黎泽逸的肩膀走了过去,黎泽逸微微垂下了眸。
“给你们介绍一下,幕后的大反派,黎泽逸,也叫彼岸,被你们阁主我收服了!”周暮宇得意地朝两个人挑了挑眉。
“神君……”黎泽逸冷不丁的一声称呼让两个人都有些疑惑。
“神君?”南恒和南轩异口同声唤了一句。
周暮宇着实无奈,好不容易魂灵界中不再有任何关于神君的传闻或者记载,但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又会闹得满城风雨。
“没什么,你们听错了,走了走了。”周暮宇模棱两可地推脱着,牵着黎泽逸就御风离开,南轩也拉着南恒跟了上去。
几个人用了一上午清理了所有的古兽才回到了逸尘苑。
“暮宇哥哥,你们回来了!”陆柒看到周暮宇和黎泽逸很高兴,当然还有更高兴的,包子摇着尾巴在黎泽逸身上嗅了嗅,觉得熟悉,然后又扑到了周暮宇的身上。
周暮宇看了一眼黎泽逸,瞧着自己屋子里这乌泱泱的一群人,道:“你们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有事情问我家……彼岸。”周暮宇刻意加重了‘彼岸’这两个字,观察着黎泽逸表情。
黎泽逸微垂下了眸,看不清情绪。
“彼岸?”容穆替其余人问出了口。
周暮宇笑看着黎泽逸,“等我问完泽逸,再告诉你们。”一群人又乌泱泱离开了逸尘苑。
周暮宇坐在了书桌前,看向立在面前的黎泽逸,依旧一袭白衣,清冷俊逸,那张脸倾国倾城,胜过万千风景。
“神君陛下……”黎泽逸唤回了正在出神犯花痴的周暮宇,周暮宇支着下颌,笑看着黎泽逸,问道:“泽逸,你爱不爱我?”
周暮宇认真地看着黎泽逸,这个问题一出口,他刹那间思绪万千,到现在仿佛才将亿万年前的记忆彻底融入灵魂。
黎泽逸如何不爱,他白色的衣袂随风扬起,记忆似潮水般向他袭来,很多年前,魂灵君闲来无事打开时空门去玩时,在一片彼岸花田中发现了一个死去的婴孩,婴孩的灵魂飘荡在彼岸花田中,再有一刻钟便要消散了。
魂灵君起了善心,将婴孩的魂灵传入了彼岸花种中,婴孩的灵魂很虚弱,无法进入轮回,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灰飞烟灭。
周暮宇听着,搜寻记忆才想起这件事来,他活的时间太长,记忆太多了,“所以你才能在土里开出彼岸花来……”周暮宇恍然大悟。
彼岸沾了一点魂灵君的神力,所以进入魂灵大殿之后没有消亡,但他的灵魂太过虚弱,修炼很长时间才能讲出一句话来,想说下一句又需要很长时间,他陪着魂灵君很多很多年,多到数不清,但讲过的话甚至不超过百句。
周暮宇听着听着伏在了桌上,低声呢喃了一句:“所以你每次说话我都需要浪费很多精力……”黎泽逸走近给周暮宇倒了一杯茶,周暮宇不想喝,“我走的时候问你的话……”
其实这个问题周暮宇并不想问的,黎泽逸的神情却有些着急,他道:“我当时……”周暮宇牵住了他的手拽到了身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黎泽逸的心急跳了几下,颤抖着手轻抚了抚周暮宇的背。
就在魂灵君离开的第二日,彼岸化成了人形,但他见到的只有留在自己面前的七颗糖,神君离开了,魂灵大殿也暗淡下来,彼岸拿着那七颗糖出了神殿的结界,却再也进不去了。
彼岸用了全部的灵力与精力就为了化为人形,因为神君希望他早日变成人,所以当神君问出那个问题时,彼岸已经没有一点精力回答了,他如何焦急也没有办法。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周暮宇紧紧抱着黎泽逸,尽管黎泽逸僵硬着身体,他也不愿松开一点。
周暮宇忽然直起身子笑了笑,捏住了黎泽逸的下颌,“他们若知道策划一切的幕后主使在我这里这么怂会怎么想?”黎泽逸握住了周暮宇的手,“神君,我……”
“打住,我不喜欢这个称呼,走,我们去周家。”周暮宇站起身来,牵着黎泽逸出门,走出去才发现那群人在他院中的亭子里喝茶说话。
“走吧,带你们看戏去。”周暮宇招呼了一声。
陆柒倒是兴奋的很,拉着尚染杰就要往外走,也不管要去什么地点。
周暮宇笑了笑,吩咐成云准备马车,白珂凑到南恒身边问道:“你老师怎么了?”南恒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一头雾水,但他将黎泽逸之前对周暮宇的称呼告诉了两个人。
“神君?”尚染杰惊呼了一声。
神君本人立刻觉得很是烦恼,他身边怎么没一个能守得住八卦的人呢?
周暮宇拉着黎泽逸上了马车,“泽逸,你不许再叫我神君了,不然知道的人会更多。”黎泽逸迟疑着点了点头,他端坐着,身体挺直,像是要面临什么重大事情。
周暮宇将长腿一伸,躺在了黎泽逸的腿上,“彼岸,给我讲讲我离开之后的事情。”
黎泽逸眼眸暗淡了一瞬,俯首望着躺在他腿上的神君,神君清俊的面庞让他心颤,周暮宇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爬起来跨坐在黎泽逸的腿上,以极其亲密的姿势搂住了黎泽逸的脖子。
“不对啊,彼岸,你为什么没有认出我来呢?”周暮宇搂着黎泽逸的脖子,温柔的气息喷在他的颈间,让黎泽逸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疯狂生长的情感。
周暮宇一直以为彼岸那么多年是能看的他的,其实彼岸能看清的只有一个朦胧的白色影子,根本看不清脸,也听不清神君的声音,在他的意识里一切都是模糊的,能知道的就是神君陛下长身玉立,喜欢白色,也喜欢喝酒,喜欢热闹。
黎泽逸取出了那七颗糖,他一直用魂灵保护着,糖块到现在还可以吃,周暮宇拆开了一颗尝了尝,还是当年的味道,他抬头欣赏着自家彼岸的盛世美颜,二话不说就在那张唇上吻了一下。黎泽逸瞳孔立刻放大了许多,耳垂顷刻红透了,周暮宇笑了起来,悠哉悠哉地躺了回去,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以后的日子很长,有的是机会慢慢说。
马车送他们一行人到了京郊的林中,周暮宇不打算坐马车去周家,到了得需要很多天。周暮宇没有带玉生烟,他的灵力还未恢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