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小，小和尚。。。”顾青烟虚软无力的轻咳后抬头看着妙善，只一眼心中便起了波澜，眼神中更多了一丝诧异之色，她从未见过妙善这副模样，只见他满眼猩红的看着自己，眼神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在。。。”妙善自是也看到了顾青烟眼中的异样，他却并没有避讳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应着她。
“我。。。让你别过来非不听，这该如何是好，你的衣服染上了我的血腥气，现下我的罪过更大了。。。。”顾青烟看着妙善顿了一下，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红色污渍上，片刻后看着妙善费力的抬起嘴角，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然后故作轻松的对妙善说道，言语间带责备一如乱葬岗上，那个白衣娇嗔的顾青烟。顾青烟一直笑着看着妙善，满脸的轻松和释然，仿若她不过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伤，只是她的笑容衬的她的脸色越发变得苍白，嘴唇也开始失去血色，眼神也慢慢的失去光泽，几个呼吸间殷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再次流了出来，像一条狰狞的红色怪兽般叫嚣着要冲破束缚。
“不，不会的，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在意。。。”妙善听见顾青烟的话，心里升腾起一丝莫名愤怒，看着她越发苍白如纸的脸，整个人就如同蝉翼般一碰就碎的模样，而她现在在意的还是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吗？她就这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这般厌弃自己？想到这妙善话出口的一瞬间竟也带着沉闷和隐忍的怒气，想到初见时，她肆无忌惮毫不顾忌的样子，如今竟是这般陌生吗？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只是看到她嘴角溢出的血迹时，他的心又再次给系紧拉扯起来，赶紧帮她去擦拭嘴角的鲜血，声音也随之下意识的温和了下来。
“生气啦？咳咳咳咳。。。”顾青烟见妙善手忙脚乱的模样，眉毛动了动脸上再次扯出一个笑来，雪白的牙齿上是猩红斑驳的血迹，刚一开口说话，喉头一股鲜血又再次涌来，顺着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它们似乎时找到了新的出口，好不容易遏制住，随之而来便是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而此番却更是牵动她胸口的伤口，而她就更虚弱了几分，脸上是如白雪再没有任何血色，嘴唇上被鲜血染就的那一抹红色更显妖冶，她闭着眼睛缓缓的调整呼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只是就连张开眼睛都开始有些费劲。
“青烟，你别说话了，你别怕，有我在，有我在，我一定会救你的。。。。”妙善见顾青烟如此模样，心下紧张心中更是着急，语气急促了起来，再也没有一直以来的从容安定，心中更是对她百般责怪，只是看到顾青烟眼前这般模样，转瞬之后更多的是心疼。
“救人。。。快帮忙救人。。救她啊。。。”妙善看着不停从顾青烟口中流出的越来愈多的红色，也顾及不了她之前都说了些什么话，慌忙抬起素色僧袍长袖去擦拭顾青烟嘴角，一边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一边大声冲周围的人喊道。只是，无人回应亦无人动作，突然间他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想起他被送回般若寺前两人的谈话，他似乎明白顾青烟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抬头看着周围人们神色冷漠，静静地看着一动未动，顾家的人也是没有任何的动作，所有人在这里的目的，只为等着亲眼看着顾青烟咽气，他好像也明白顾青烟与他的三不约定的缘由了。而玉泽楠几人上前来，却也是无从下手只能看着。
妙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弘一方丈，还有他身旁的一群弟子，却只见他们全都侧过头去，妙善再次求助的看向弘一方丈，却只见后者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而后闭上了眼睛，妙善不断用力捏紧拳头，只觉得一阵寒意自四面八方卷来，慢慢的要将他卷裹着拉向地狱，突然一只手似有若无的拉了拉他胸口的衣襟，低头看去顾青烟紧皱眉头似痛苦不已，他又再次慌张起来。
“小和尚，你别白费劲了，咳咳。。。你该知道没用的。。。”片刻后，顾青烟终于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妙善许久后才开口，说话间嘴角的血更是越来越多，惹得她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呼吸也因此变得更是短促虚弱。
“不，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的。。。”妙善手忙脚乱的帮顾青烟擦去嘴角的鲜血，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说道。
“这样。。。也。。也好。。。只是。。。要。幸。幸苦。。小和尚。。。你为我超度了。。。”顾青烟看着妙善断断续续的说道，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只怕是我这一生作恶多端，也难以渡苦厄，小和尚，你还是不要费心了。。。”顾青烟看着妙善似想到什么，又失望的对他说道，眼里的光一点点散去，脸上却转而是解脱的笑。
“不。。。不可以。。。”妙善看着顾青烟的模样大声的冲她吼道，而后在她怀间看到一熟悉物件，愣了一下是便立马将其拿出，那是顾青烟一直随身带在身上银包，妙善将它摊开拿出银针来，看着顾青烟他之前在乱葬岗跟着顾青烟学过一点，也知道急救止血该下针的穴位，只是他心中很是害怕，不可控制的害怕，在手更是抖得厉害如同筛糠一般。
“呵呵，小和尚，只可惜现在我。。这条命是还不了你了，你。。。”顾青烟看着妙善的动作知道他是何意，奋力一把抓住他拿这银针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艰难的说着，更是想让他别再费力徒劳，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立时全身被抽空气力，脚踩虚无犹如踏入地狱是彻底晕死过去。
妙善听着顾青烟说的话，他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感受，只觉得憋闷不已，他当然知道顾青烟说的是他挡箭一事，只是她又什么时候欠自己了，从来那都是自己自愿的，何来“还”字一说，只是她真以为这样就能还清了吗？他们之间从此再无瓜葛？转瞬思绪妙善眉头更紧，却见顾青烟这边话说到一半，妙善只觉手上一松，只见顾青烟双眼一闭，整个人彻底的软了下去，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青烟。。。。。”妙善下意识出声喊道，却是在没有来回应，看着眼前已然彻底昏死过去的顾青烟，仿佛看到她的一只脚已经踏进地狱，紧接着便是另一只。妙善有片刻是不敢耽搁，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后，将顾青烟小心放平躺在地面上，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开始小心施针，在顾青烟身上几处大穴扎了下去，又从身上拿出一个白色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黑色药丸来，小心将顾青烟嘴巴掰开塞进去。他是不会眼看顾青烟就这样离开的，他绝不允许她这么死去，看着手中白色瓷瓶，恍惚间他又回到在乱葬岗的时候。那时候的天是那样的蓝，空气中夹杂着林间松木的香味，还有熟悉的药草香味。
“小和尚，接着。。。”顾青烟
“这是什么？”妙善伸手接住顾青烟迎面扔过来的东西，触手带着一丝凉意，摊开手一看，是一个白色密封的瓷瓶。
“送你的礼物。。。”顾青烟随意坐在一石岩上，笑眯眯的看妙善，一双眼睛勾出好看的月牙模样，嘴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色贝齿，在阳光下甚是明艳动人夺目耀眼。
“。。。。礼物？”妙善看着这样的顾青烟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挡了挡有些恍眼的阳光，甚至他也不知道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顾青烟那如星光闪耀般睁不开眼睛的笑容，她就站在离自己几步之远的距离，可是妙善却觉得仿若隔了几个世纪一般。
“嗯，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那个以后你若是有生命危险。。。呸。。。就是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你应该用的上。。。。”顾青烟满脸傲娇的对妙善说道，似乎炫耀一般，眼睛里似乎有星辰般一闪一闪的。
“好，多谢鬼医赐药。。。。”妙善看着顾青烟，微微欠身抱拳对她说道。
“小和尚，你故意是不是。。。把东西还我。。。”顾青烟见妙善如此动作，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看到他眼里戏谑的笑意，知道他是故意如此，立马扑身要去抢妙善手中的瓷瓶。
“我不给，鬼医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这可不行。。。”妙善在顾青烟还没有靠近时，便先一步闪开，同时将白色瓷瓶小心放在自己里衣放好。
“你管我，我说了算。。。”顾青烟继续追着妙善身影，满脸因为生气原本白皙的脸庞，浮上粉色红晕，看起来很是好看。
“我偏不还。。。”妙善说完是再次跑远去。
两人打闹的场景似乎还在昨日一般，只是往事如风吹过，也不知是在为何就变成了如今的局面，妙善双眼紧盯着顾青烟，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还好当初在乱葬岗顾青烟救人的时候，他在旁边帮忙时跟着潜移默化的也学了不少救人的手段。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妙善看着顾青烟的情况算是稍微稳定下来，心下方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来，将身上僧袍外衣脱下小心罩在顾青烟身上，眼神温柔又凝重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顾青烟，而后似乎在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慢慢站起身看向身旁围着的一圈人，大量片刻后伸手指向其中一个人。
“你来。。。”妙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玉泽楠说道。
“是。。。”玉泽楠走了过去，他不敢看妙善的眼睛，只觉得眼前这个和尚，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一般，周身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凌厉气势，让他不敢直视。
“好生看着她，若有闪失，你也不必活了。。。”妙善双眼看着玉泽楠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好。。。好的。。。”玉泽楠听见妙善的话心中惊诧不已，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妙善，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眼前这个和尚是在威胁他吗？只是抬头看到那双深幽的眸子，他立马又低下头去再不敢怀疑妙善的话。
“还有你们，今天必须安全护着她离开这里。。。”妙善看着阎王殿的李老几人不容置疑的说道。
“是。。。”李老几人也从妙善的眼里看到了不达目的的决绝之意，异口同声的应答道，即便是他不出手，他们也要想办法将顾青烟带走的，只是他们没想到妙善会如此。
所有人自是也听见了妙善的话，看着躺在地上生死未知的顾青烟，不可置信的看着妙善，是没想到他竟是也会医术，就刚才他出手的几下便也可以看出一二，手法动作竟是与顾青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怎么会这些呢？人们又不约而同将视线看向弘一方丈。才发现弘一方丈此时正打量着妙善，脸上神情怪异面色几经变化，疑惑，欣喜，还有愤怒，他疑惑的是没想到妙善竟然也会医术，欣喜是这样一来他们般若寺以后或许就不必再依赖顾家了，只是在对于妙善刚才的那些话，他却是不能接受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妙善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一群人，而后将目光看向弘一方丈，语气不是请求而是告知。
“你可知若你今天带走她，后果会怎样？”弘一方丈强忍心中怒火看着妙善问道。
“那是我的事，与方丈无关，她必须活着。。。”妙善看着弘一方丈眼神冷漠疏离，没有一丝情感，是连对他最后的一丝敬畏也没有了。
“你敢。。。”弘一方丈听见妙善的话再也不能遏止住心中的愤怒，将手中法杖往地上一跺震起一阵尘土，气血瞬间上涌整张脸立时通红。
“我当然敢，你们若是阻拦，别怪我下手无情。。。”妙善面色未变冷冷的说道，转身从身后李老手中拿过长剑，五指握紧剑柄一刻不松，看向弘一方丈的眼神，仿若从地狱杀上来的死神。
一行人看到妙善的眼神，心中都是一惊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可是修佛之人，一直也是温和无争的性子，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眼神。原来，至善之人，也可以化作地狱恶魔，而后他冷着一张脸，提着剑一步一步的向人们逼近过去。
“你，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弘一方丈看见妙善的眼神，整个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救人。。。”妙善逼视着弘一方丈的眼睛开口答道。
“妙善。她可是妖女，还是杀人魔头。你是还要救她吗？”弘一方丈暴喝着质问道。
“救。。还有她不是妖女。。。”妙善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更是看着弘一方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否认他嘴里的称呼。
“你这样值得吗？今日一去，所有一切便毁于一旦，你可想好了。。。”弘一方丈看着妙善不死心继续问道。
“自然是值得。。。。”妙善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道。
“冤孽啊，冤孽，你这是入魔了啊。。。”弘一方丈连连摇头叹息。
“佛又怎样，魔又怎样，我诚心修行礼佛这数载，不曾一刻偷懒懈怠，但如果连自己珍视的人都守不住。。那我还修什么佛。那我宁可下无间地狱，如此到不枉费我到这人世间走一趟。。。”妙善看着弘一方丈缓缓说道。
“妙善，你真是糊涂啊，你可知道你很不该插手到这中俗事中来，更不该牵涉太深，你原本是会有很远大的前途的。。”弘一方丈是惋惜不已。
“她的事与我从来不是俗事，我非管不可。。。”妙善回头看了一眼被玉泽楠小心抱在怀里的顾青烟，轻声回答道。
“你。。。”弘一方丈竟是被妙善的话一时不是该如何回答。
“事情已经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你们逼她的，是你们逼她手染鲜血，逼她犯下这些杀戮，也是你们让她到最后走投无路，了无生机不得不作出这样的选择。。。”妙善看着穆君骁一行人冷冷说道。
“妙善。你给我住嘴。。。”弘一方丈看着穆君骁微变的脸色是立马出声阻止。
“她一次次被你们逼到绝境，是你们将她变成满手鲜血的人，于她而言你们又何尝不是魔鬼，口中所谓的正义何尝不是她的人间炼狱，既然你们非是要逼死她那我便也非要救她，即便如此被万人唾弃，只要我心坚韧又岂你们惧尔等宵小。。。。”妙善看着弘一方丈说完，而后将视线转向穆君骁等人。
“不可理瑜，简直不可理瑜。。。”弘一方丈连连摇头说道。
“让开。。。。”妙善一样手中长剑，红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眨眼间他眼里杀意尽显，手中刀刃上的鲜血，顺着刀尖往下一滴一滴的淌着，他身上被顾青烟鲜血染红大半的素净的僧衣，斑驳的血色和他眼中溢满的杀意，此刻的妙善仿若就是杀进地狱里的佛，是要为顾青烟杀尽挡在身前的所有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