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道:“朕自今年八月继皇兄遗志,御极以来,内忧外患,外有建奴作乱辽东,内有饥民嗷嗷待哺,天灾人祸已经是接踵而至。
幸托天地祖宗,有袁卿这等国家柱臣勉力维持。
至此才能海宇升平,拒建奴于关外。
然自袁卿年初被迫离任,其中缘由,朕已经了解,狠狠责罚有关人等赏罚不明,以后绝不会寒了忠臣之心。
袁卿离任后,辽东局势日渐危急,建奴奴酋皇太极虎视眈眈,宁锦防线是危如累卵,还是需要袁卿去主持大局。
朕这次封你为左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只一句话,关内有朕为你做主,关外袁卿一力主之,无需担忧掣肘。
朕会派中官监军,不派中官监军,朕知道你会担心,朕也会担心,大明有数的精锐都在辽东,换谁都会担心。
但监军不会干涉你的军事指挥,中官监军只负责把朕拨下来的军饷,实数发到每一个士兵的手中。
至于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提。
这是朕的肺腑之言,也是摆在官面上的话。
你可以记下来,或者朕给你一份手书,回家以后裱糊上,时时看时时想。
朕听说你父亲去世后,你就把全家都搬去了宁远,以示家国一体。
与城共存亡之时,就是忠孝可以两全之日。
唉,你父亲那时候,朝廷就让你夺情守制,如今还要让你携带老母家小,一起为国守边。
朝廷,朕都亏欠你良多。
这些事情,不用谁特意说,朕心里和明镜一样。
谁干实事,谁吃干饭,朕心里都有数。
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为国流血流汗的文臣武将,再受一点委屈。
你放心,待辽东局势真正平稳后,朕会把你全家都搬到京城来,你也回京城任职。
朕这里至少许你一个一品文职。”
崇祯说了一番场面话,也把袁崇焕捧得高高的,一副镇守辽东,非他不可的样子。
崇祯的心思很简单。
小样,朕把你都架起来捧得高高的了,你一会还好意思提别的要求吗?
就是提要求也不敢太过分吧?
你袁崇焕还不赶紧麻溜磕头谢恩,马不停蹄去宁远守城去。
没想到袁崇焕表面感激涕零,磕头谢恩,表示臣肝脑涂地,报不了皇帝隆恩万一。
但该提的要求,他还是会提,很现实的袁崇焕明白,自己可能吃崇祯这一套,关外那些吃风喝沙的将士可不吃这一套,他们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军饷。
只见袁崇焕低头道。
“陛下圣恩,臣铭感五内,恨不能报万一。
陛下所讲,都是臣的本分,不值得陛下开口夸奖。
臣有三请,若陛下能够答应,则臣保证宁锦防线固若金汤,建奴奴酋不敢犯边。
只是臣的要求可能有些苛刻过分,还望陛下体谅。”
“袁卿但讲无妨。”崇祯表面说的大度,内心却在哀叹。
该来的终究要来,一个个都是国之栋梁,一个个也都是吞金巨兽。
皇帝不差饿兵,自古就有的道理。
袁崇焕正想答对,不想突然头顶一阵剧痛,仿若一根针在扎。
实在是难以忍受,为了避免君前失仪。
袁崇焕只能躬身奏对道。
“臣的三请,一时惶恐,不能细说,恐条陈不清,有所遗漏。
臣这里有写好的奏折,还请陛下过目。”
崇祯接过奏折,里面洋洋洒洒几万言。
无外乎要钱要粮要人要兵器和不要管我,嗯,不能说和旧时空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差相仿佛。
这一时空只是辽东巡抚的袁崇焕,还是要独立的指挥权和话语权,这体现了他的刚愎自用。
不过不这样做,他就不是袁崇焕了。
虽然吃惊袁崇焕话说到半截,就轻易放弃这次难得的面圣机会,但崇祯也没有说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崇祯不会因为袁崇焕突兀的话语,影响了他的用人手段。
他看出袁崇焕头冒虚汗,脸上有痛苦之色,似乎是隐疾发作,为了避免君前失仪,正在强自忍耐。
“那袁卿退下吧,你的奏折朕详细看看,题中一应需要朝廷支应的,朕都会督促六部有司他们积极配合。”
说罢,挥手让袁崇焕退下,此时袁崇焕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有点站不住了。
还是抓紧让他下去看看大夫。
崇祯记得袁崇焕只有四十三岁的年纪,正值壮年,怎么体虚如此?
连袁可立这个小老头,都比他气色红润。
袁崇焕哪里想到崇祯会想那么多。
他如释重负,头疼已经让他如坐针毡,浑身汗出如浆,已经内里衣襟都湿透了。
听到崇祯让他退下的话,袁崇焕如蒙大赦。
他出了乾清宫,小太监又牵了马来,一路护送出午门。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君臣召对,会这么虎头蛇尾的。
乾清宫剩下的人,都跟着崇祯沉默,这次御前会议本来就是为了袁崇焕召开的。
现在正主突然撤了,一时间没人说话。
崇祯哑然失笑,说道。
“还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想到,袁卿只有四十三岁,正值壮年,还是一个执掌宁远防线的大将。
怎么会体虚如此?
你们也都比他年龄更大,嗯,除了倪元璐。
各位爱卿可要保重好身体,这样才能为朕分忧,为国效力。”
崇祯本来只是一句感慨的话,可听在群臣的耳朵里,立刻脑补出很多含义。
猜不准崇祯的意思,一时间也就没人敢应崇祯的话。
崇祯说完感慨,等不来下面大臣的回应,看看诸位大臣的反应,立刻就明白了缘由。
真是好生无趣,帝王真是孤家寡人啊。
“正主都走了,那你们都跪安吧。
朕等会就把袁崇焕的折子让人送到内阁六部。
你们倾力配合,辽东事关京畿安危,诸卿都要用心才是。”
黄立极带着群臣跪安离去。
崇祯喊住了崔呈秀和李夔龙,看着两人,崇祯犹豫不定,不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权宜之计,自己现在顾不上管那么多言官。
崔呈秀和李夔龙也有点不安,不知道崇祯皇帝单独留下他俩,有什么事情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