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位置,有两个东厂的番子,叫侍卫也行。
他俩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
或近或远的地方,隐约能够听到水滴滴在石板上的声音。
这种不停滴水,接近人类心跳的声音,给狭窄的通道带来,更阴深的视听感受,也在不知不觉中带给人压迫感。
就在这时候,“喵呜”的猫叫声响起。
突然一个猫型生物,越过了前面的两个侍卫。
斗大的玩意,黑个隆冬看不清全貌,从斜刺里杀出来,尖锐的爪子直扑魏忠贤的面门。
这御猫看来记仇,知道谁才是它真正的仇家。
“大胆,你这畜生玩意,也敢惊扰了杂家。”
事起仓促,旁边的番子侍卫,也来不及帮魏厂公遮拦。
好在魏忠贤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只见他那枯瘦如柴的大手好似鹰爪,从袖口里闪电般拍出。
这要是拍实了,无论这御猫是有十条命还是九条命,都要命丧当场。
那狸猫也是警醒,掌风波及到它身上时,就知道眼前的人类仇家不是善茬,竟敢对本御猫动手。
宫里面可很少见这种不讲武德,不讲人性的家伙。
很多宫中小主可是稀罕御猫,稀罕得不行。
小小御猫,竟然在空中折叠身体。
躲过了魏忠贤的必中掌击,顺带还抓了一下魏忠贤的手。
接着御猫轻巧落地,一个瞬息就在阴暗的通道里,消失了身影。
这一连串动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
人类就是有再好的武学傍身,受限于先天的肢体结构,那是怎么锻炼也赶不上猫咪的反应速度。
现场只留下魏公公被抓得血淋淋的右手。
证明那只御猫已经逃出生天,回到了紫禁城的地面。
“防范不周,责不配位。
今天幸亏皇爷没在这里,不然你们两个全家都要跟着陪葬。
杂家现在没功夫仔细处罚,你们两个。
这样吧,自断一指谢罪,算是杂家的宽宥。”
前面两个举着火把的番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单膝跪地道。
“谢厂公宽恕,属下懈怠之罪。”
说完话的两个番子,从怀里掏出匕首。
一道白光闪过,唰唰两下,两根小拇指就齐齐落在地上。
两个番子面无表情为对方包扎好伤口。
接着转身继续在前面引路,仿佛刚才自残身体不是他们两人。
暗探特务大抵,都是这样冷血冷面的人物。
只不过这一回,两人速度变得更慢,也更加警醒了。
从魏忠贤被御猫袭击,到两个番子削掉自己的小拇指。
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
让王承恩这种,没有在外单独领过队伍的大太监,是叹为观止。
王承恩感叹道。
“魏公公,幸亏当日杂家去阜城县去得早了点。
不然那是让皇爷,失了一员内廷大将。”
“王公公谬赞,当日救命之恩,杂家没齿难忘。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报答。
赶明儿王公公什么时候休沐出宫,小弟做东,请王哥哥的客。”
“好说好说,咱们还客气什么。
不必客气,都是为了皇爷办差。
只要守住本分,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是杂家看魏公公的手下,如此干练得力,颇似军中做派,心中着实艳羡。
杂家的手下与之比较,简直就是一摊偷奸耍滑的烂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其中有何御人窍门,还望魏公公不吝赐教。”
“王公公严重了。
杂家只是个粗人,哪懂得那些高深的御人之道。
杂家就信奉四个字,赏罚分明。
刚才杂家遇险,前面两个番子不能及时预警,就证明他俩松懈了。
杂家让他们自断一指,以示惩戒。
这就是罚。
等他俩完成这次任务,回到东厂,杂家一人会给一个大红包,这就是奖。
奖罚分明,自然不愁没得力手下可用。
至于他俩是不是敢生怨怼,那只能怪杂家给的红包大不大,哈哈哈。
王公公是知道的,杂家以前的事情。
杂家以前负责,九边军饷事宜的时候,不瞒王公公,杂家是贪点,手下人也贪点。
可军饷到了大头兵的手里,多少还是有个三四成的。
而且每逢大战,杂家可是一文钱的开拔费也不拿的,也约束着手下人一文钱不拿,谁拿了杂家剁谁的狗爪子。
因此杂家在任处理国政的时候,九边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靠的就是赏罚分明四个字,愿意在杂家手底下,实心办差的人,杂家从来不亏待。
杂家如今虽已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总是有句话不吐不快。
当着皇爷的面,不好和他老人家细说,只能找王公公说了。”
王承恩似笑非笑,心想,魏忠贤这老狗是不是飘了,刚才已经点你要守住自己的本分。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是不是没听懂我王大总管的意思,还敢过问军国大事?
先听听你是怎么胡扯的,杂家再给皇爷禀告。
“你说吧,杂家听着。”
“皇爷重视九边,尤其是蓟辽两镇,这是正确的。
可是杂家以为,皇爷一口气任命孙承宗为蓟辽宣大四镇督师,任命袁崇焕为佩戴尚方宝剑的辽东巡抚,又任命袁可立为鲁豫总督兼领东江镇兵马。
多少还是有点欠妥当,操之过急啊。”
“哦,这是为何?
三人不都是专于辽事的帅才吗?
这是朝廷公认的事实啊。
文臣之中,也是没有人可以取代他们三个的人。”
“可他们三人都是东林党啊,或者说和东林党关系很亲密的那种。”
“魏公公说笑了,杂家怎么记得那辽东巡抚袁崇焕,可是在宁远给您老修过生祠啊。
他会是东林党吗?”
“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那袁崇焕不过是和光同尘,虚与委蛇,他看不起杂家这种人的。
当时的蓟辽总督阎鸣泰和监军太监刘应坤都是杂家的人。
他不建生祠,一天也在辽东待不下去。
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皇爷手里没有自己信得过的亲信军队。
就这样将九边重镇一等一的精锐,全部交于东林党之手,实在不合朝廷讲究制衡的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