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预见,未来大明海上贸易的中心城市将不再是澳门,澳门只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路商船的补给点之一。
这是让佛朗机人最无可奈何的事实。
“许参将,无需如此拘谨,直接称呼本官的字即可。
你刚刚从京城赶来,还在内书堂参加了为期七天的短期进修班,有幸得到陛下的亲自教导,也算得上是半个天子门生了。
许多方面,老夫还要向你讨教一二呢。”
朱大典面带微笑,语气和蔼可亲,仿佛并不以许心素刚才突然插话打断自己的部署,而感到不高兴。
许参将连忙躬身施礼道:“大人折煞属下了!
属下此次前来,就是想在大人身前听用任大人差遣,以便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大人,属下觉得派一个把总去处理这样不妥。
若是按照普通纠纷处理,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熊大杰一听牵扯到了,虽是一个游击将军,却敢瞪了许心素一眼:“你懂什么?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许参将心中暗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一介商人,被本地军官排挤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又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他鼓起勇气说道:“大人,属下认为此事并非那么简单。那艘船……”
“那艘船怎么了?”朱大典打断了他的话。
许参将深吸一口气:“回大人的话,那是红毛人的船。”
“哦?这些西夷佛郎机人的船不是都一样吗?你是怎么看出来是红毛人的船?
本官在这里也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那些渔民在喊红毛夷。”
朱大典疑惑地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啊!
其实这些来自西方的家伙们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些细微差别的。
您瞧,那个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驾驶的船只,它们的船楼可比其他国家的高出不少呢!
那种高大的西班牙式大帆船,不仅配备了大量的水手,还装载了一定数量的步兵团,以备不时之需,随时可以投入到登陆作战之中。
相比之下,荷兰和英国的船只就显得小巧玲珑多了。它们的船楼相对较矮,但船上装备的隼炮却更为犀利且数量众多。
由于船身容积有限,这些船上通常只会搭载水手和货物而已,并不像西班牙人那样携带专门用于登陆作战的步兵团。
此外,大人您再仔细看看那边。”
许心素敏锐地察觉到巡抚大人朱大典似乎对这些西夷之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迅速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指向那艘荷兰商船上方飘扬的旗帜。
“大人,您看,这就是荷兰人的商船,是不是比刚才过去的西班牙大帆船更低矮了些。
那面旗帜上有三个字母,这可是他们的荷兰语哦。
那个 Voc 啊,实际上是一种他们文字的缩写,表示的正是在全世界都鼎鼎大名的荷兰东印度公司!
他们的文字可以缩写,只用头一个字母就可以表示很多复杂的,特定的含义。
要不然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全称写上去,那面旗帜都不够写的。”
“什么,非噢次,这是什么古怪的名字?
荷兰东印度公司,那又是什么意思?”
朱大典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波澜壮阔,犹如惊涛拍岸一般,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不过,他毕竟是久经官场、见多识广之人,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并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公司?他们这艘大船所代表的难道不是他们荷兰国家吗?!”
朱大典心中暗自思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大人,您是有所不知。
虽然我们曾在福建与红毛人交过手,但对于他们的内情却知之甚少。
在他们西方国度里,商人地位崇高,备受尊崇。
而这个荷兰东印度公司,则可视为国家级别的大商行,其权力之大,足以全权代表荷兰王室以及议会来处理东印度地区的一切事务。
在他们的观念中,印度以东便是东印度,而咱们大明也恰好被他们归入了这一范畴之中。”
“哼!小小蛮夷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将我大明归入所谓的东印度之中,还妄图以印度作为标准来划分我大明的领土范围,简直是荒谬绝伦、岂有此理!
难道说这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和陛下所创立的大明皇家公司是一个性质吗?”
“回大人的话,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既然如此,那么此事就交由你去处理吧。
不过依本官所见,他们双方应该都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相互退让罢了。
毕竟我大明的渔民向来都不是喜欢招惹是非之人。
你去告诉那些红毛人……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们为荷兰人了。
陛下的意思是允许他们前来进行商贸活动,但由于近年来与我大明之间的摩擦和敌对关系,他们很难得到我大明百姓的原谅。
所以必须对他们之于别的外商要加以区别对待,让他们用实际行动展现出诚意,以此来修复并挽回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
嗯,以上这些均是陛下的亲口旨意,你只需如实转达即可。
本官觉得相比于咱们,这些荷兰人可能会更容易理解陛下所使用的新颖词语和表达方式。”
“喏。”
许心素这个参将,其实看起来更像是旧时空的招商办主任的家伙,一脸笑呵呵地答应了。
朱大典和马士英这边就看着许心素这个国际掮客,穿着一身武将的棉甲,迈着四方步到了岸边。
只见他神情自若、老谋深算,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不过也是奇怪了,许心素碰到了荷兰人,也许是碰见了旧日的相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双方之间传出的爽朗笑声。
紧接着,荷兰人顺势靠岸,显然不再需要等待繁琐的进港办手续了。
许心素则带人熟练地驱散了渔民,他不用和这些渔民多说废话,重点要攻略的是这些荷兰人。
对于这些渔民来说,这无关乎国与国的尊严,他们只想尽快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官兵们的驱赶,恰好符合他们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