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刚才只是说说笑笑,应和一下亲王府的话,到了论真格的时候,自然是大家都向着巡抚衙门的。
巡抚衙门代表着皇帝,代表着朝廷,那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没过多久,那位头发散乱不堪、甚至连象征尊贵地位的王冠都已掉落的秦王,便迅速被全副武装、手持火枪且火绳仍在熊熊燃烧的巡抚标营士兵们“恭请”下了城墙。
这位名叫朱谊漶的秦王显然精神状况异常,竟然真像是患上了严重的癔症。
当他来到贾汉复等人身旁时,更是口出狂言,胡言乱语不停歇。只见他扯开嗓子,唱起那充满谩骂之辞的陕西快书,矛头直指上天以及孙传庭,他还对着东北京城方向乱骂不休。
面对眼前这般失态的秦王朱谊漶,贾汉复等三人相视一眼后,只是稍稍施了一礼便作罢,甚至连下跪参拜之举都省去了。
事实上,依据祖宗定下的规制,秦王属于超越品级之上的极品存在,即便是身为陕西巡抚的孙传庭见到秦王,也理应先行叩头请安以示敬意。
可惜如今,这种传统礼节早已因孙传庭率先打破而荡然无存,其他官员自然也纷纷效仿,不再遵循旧例。
秦王在西安府城,已经没有地位可言了。
贾汉复原本还准备说两句场面话,缓解一下现在尴尬憋闷的气氛,但此刻他却硬生生地将话咽回了肚子里。因为那位秦王似乎并没有停止谩骂的意思,甚至越骂越起劲,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不满与愤恨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只见秦王朱谊漶在痛斥完孙传庭之后仍觉得不解气,竟然顺带着把矛头指向了孙传庭背后的崇祯皇帝。他口中不断冒出各种恶毒的词汇,形容崇祯皇帝是个残暴无道的暴君,是一个丝毫不顾及宗亲情谊、犹如当年建文帝般冷酷无情之人;更甚者,直接将其比作历史上恶名昭着的夏桀和商纣……
这一下子就捅破了天,秦王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当着皇帝的亲信骂皇帝,也许是真不想活了。
且不论这位秦王究竟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眼神着实不太好使。
完全没有留意到,从巡抚衙门赶来的这支队伍当中,居然还有来自东厂的人马。众所周知,东厂相较于锦衣卫更为纯粹专一,他们真正效忠的唯有崇祯皇帝一人而已。至于其他所谓的宗亲嘛,即便同样姓朱,对东厂来说也并无太大区别。
正当总管太监郭若怀以及世子朱存极想要出言提醒秦王之际,贾廷这位东厂百户已然快步走到了秦王朱谊漶面前。与此同时,跟随着贾廷一同前来的十几名番子迅速行动起来,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秦王紧紧包围其中,彻底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如此一来,站在外围的众人再也无法看到秦王的身影,自然也无从知晓接下来秦王将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只见贾廷身材高大挺拔,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岳,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秦王朱谊漶。他的面庞毫无怒容,嘴角却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摸不透其真实想法。
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想杀人的。
\"秦王殿下啊!不管您究竟是真的患上了癔症,还是佯装如此,在我大明陕西的地界之上,任何对当今圣上的不敬之词都绝不容许出现。
若是私下里关起门来骂娘,没有被上面人知晓,那是你王府的锦衣卫不尽责。
可是您当着朝廷的命官和我这个东厂的人,大放厥词,那就是您的不对了。
下官身为东厂的一名百户,身负维护朝廷尊严、扞卫皇权威严之重任,又怎能对此等行径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呢?
故而,今日唯有冒犯殿下,还望殿下能给下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好是能想出来一个可以给皇帝和朝廷交代的合理解释。\" 贾廷的话语如同一股冷冽的寒风,吹拂过秦王朱谊漶的耳畔。
面对这位来势汹汹、毫不退让的东厂百户,秦王朱谊漶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便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沉着与冷静。
此时此刻,局势已然万分紧迫,对方显然不会轻易相信自己装傻充愣的说辞。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干脆不再伪装下去。
毕竟,这一年多来,朱谊漶可没少受那位陕西巡抚孙传庭的窝囊气,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自家王庄马场内辛辛苦苦培育出的十几万匹精良骏马,竟然被孙传庭分文未取,尽数填入了那无底洞般的马政亏空之中。
自家秦王府那广袤无垠、肥沃丰饶,几乎占了关中一半以上的田庄土地啊!
整整十一万亩之巨!竟被孙传庭污蔑成侵占了官田和军田,毫无道理可言地逼迫秦王府全部交出来。要知道,我堂堂秦王家的田亩加起来也不过才区区一百万余亩罢了。
再看看咱家的那些店铺,无论是五花八门的赌坊,还是放着高利贷的钱庄,亦或是形形色色的典当行,无一不遭到了那个可恶至极的孙传庭的毒手——课以沉重无比的赋税。
而且,与那些身份卑微的平民百姓所经营的微不足道的小本生意相比,秦王府所承受的税负简直是天壤之别,沉重得多!
更过分的是,现在竟然还要逼迫亲王一家老小离开这座已经延续了长达两百余年之久的秦王府。美其名曰“代管”王府产业,但实际上分明就是想要强行接管亲王传承积累两百多年的家业!
甚至还打算将我们秦王一家老小通通押解到京城去,名为软禁,实则无异于囚禁。
这一连串令人发指的行径,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都是孙传庭一人所为,但若无崇祯皇帝在背后撑腰默许,试问整个大明王朝之中,又有哪一个文官胆敢如此肆意妄为地欺凌一位尊贵的亲王呢?
这般情形之下,怎能不让我朱谊漶怒火攻心、几近癫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