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垂眸，看着身前为他温柔地系上大氅的沛柔。
她如蒲扇般盖在眼睑上的乌黑睫毛随着微眨眼的动作隐隐颤动，合上被她柔荑般的手滑过的地方给他带来的舒适感，就像是在不断撩拨他的心弦。
他的福晋不上妆，也桃羞杏让，他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系上结，落下手，他便忍不住抬手将她滑落在肩头的几缕发丝轻拨到她身后，轻启抿着的薄唇，“柔柔，今日是什么日子？”
虽是问话，但答案他是知道的，所以语气里夹杂着一种难以捕捉的期待。
沛柔抬眸，弯起嘴角，红润的唇微张，
“是晖儿返学的日子，昨日臣妾就已经让他身边的奴才收拾妥帖，还亲自细致检查了一下，他今日卯时就应该到学院了。”
她瓷白的小脸，笑盈盈，满满的，还刻意压了压眼底的狡黠笑意，不让胤禛看出。
胤禛嘴角一扯，“嗯，还有别的吗？”
沛柔双瞳秋水般看着他，“还是什么日子？进宫见额娘的日子？”
她存了心思要逗他，就是不想给出他心中的答案。
他的脸色一瞬沉了下来，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深邃的双眸瞥向一边，不看她，轻哼一声，抬步往暖阁外走。
就在大氅下摆翻滚的袍角隐没在珠帘前传话，似乎在给她台阶下，“福晋，自己好好想想，我进宫回来后，会过来。”
等人彻底走远，沛柔压不住嘴角，肆意地笑了。
今日胤禛生辰，不压着几分，到后头哪来的惊喜？由闷闷不乐，到滋生怒意，后面的惊喜降临，不正是跨越了三级的狂喜吗？
沛柔笑过，转身躺回床上补觉。
*
从乾清宫出来，胤祥等其他人走远了，用手肘撞了撞胤禛，“四哥，谁惹你了？”
胤禛瞟了他一眼，淡淡回应，“没。”，抬步下台阶。
一大早黑着脸、一向拥护太子的四哥，在刚刚皇阿玛训斥太子时，出奇地没有开口帮他圆话。
胤祥耸了耸肩，跟上，“四哥，生辰快乐，去喝一杯？”
“不喝了，老样子，不办生辰宴。”
胤禛一被提起生辰，就想起福晋那一问不知的样子，就来气，连带着同胤祥说话的语气都不甚好。
弄得胤祥郁闷地蹙起了眉，心想到底是谁惹四哥气成这样？
*
胤禛回到贝勒府，没像以往一样先去书房，而是闷着一股气，抬步朝沛柔所在的院子走，后头跟着带着两个小太监的高无庸。
沛柔见胤禛走进来，在茶案座上起身，“阿禛。”
胤禛走过去，没去牵她的手，而是直接在茶案前的太师椅上坐下。
他瞥向茶案，紧绷着的唇微张，“嗯，福晋在沏茶？”
沛柔在茶案座上坐下，温柔地笑，“阿禛，喜欢绿茶中最拔尖的太平猴魁，要不要品品臣妾的茶艺？”
胤禛看她今日穿着翠绿色的长袍，袍子上绣着小花卉，倒是与茶色很配。
他点了点头，后脑勺往太师椅上一靠，头歪向沛柔那边，明亮的眸子在细细量着沛柔上上下下，克制地告诉自己——
他在生气，不可以一见她，气就消了，就可以原谅福晋把他生辰礼物忘了的行为。
随着她沏茶的动作，手腕微转，她纤细的手腕从三层叠式的袖口露出。
袖子最里层是青草绿，没有绣花，第二层是柳黄色，有绣花，外袍是翠绿，叠加的配色衬得她嫩腕越发白净，似璞玉。
看沛柔沏茶的动作流畅而优雅，赏心悦目，胤禛暗沉的眸子逐渐被惊艳取代。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茶艺可以那么美？
他看着她倾斜茶壶，茶水从壶口如丝如缕地流出，四溢的茶香，隔得远也能嗅到。
等她端着茶到面前，“阿禛，品一品臣妾亲沏的茶水。”，他闷着的气一点点地消逝，从她手里接过茶杯。
他打开杯盖，茶汤清澈明亮，闻了闻，茶香扑鼻，沉闷的表情有那么一丢丢松动，轻启唇，“柔柔，想起来了吗？”
“嗯？”，沛柔装得懵懂，“想起什么？”
胤禛抬眸看她一眼，提醒，“今日是什么日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因欣赏了一出好茶技心情愉悦，并没有生气，平和地说完，抿了一口茶，闭上了眼睛，回味口中的余香——鲜美清爽、口感浓郁，余味绵长且甘甜可口。
沛柔抬手，食指背抵住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阿禛，今日是为过几日的春节、元宵做准备的日子？”
胤禛听了她的话，差一点气岔气了，眸子染上薄怒。
他又不能直接向福晋讨要礼物，这显他多么期盼似的，一点不符合他的身份。
他重重地放下茶杯，一脸嫌弃，左右而言他，“这真茶难喝。”
沛柔挑了挑媚眉，抬起捏着手帕的纤纤素手，在眼睑下轻点，娇糯地，“阿禛，这茶真的很难喝？是臣妾的手艺不好吗？”
胤禛最讨厌女人哭，但福晋是个例外，她在床上哭起来很美，可现在她一哭，他心里跟着一揪揪的，赶紧填坑。
“怎么会，我说这茶叶难喝。”
沛柔放下手，看着他，娇滴滴地，“可是这里的茶叶都是贝勒爷赏赐给臣妾的。”
胤禛脸色迅速黑沉下来，他自己说的话打了自己的脸。
他轻哼一声，从太师椅上起身，看了一眼沛柔，又回头看了一眼茶案上的茶水，就转身脚步略显急切地离开了。
他怕自己下一秒就忍不住直接向她索要礼物，这样他多没面子，好歹他是贝勒爷，是这个府里说一不二的主子。
只是可惜那到现在口还留甘甜的茶水。
高无庸见胤禛从福晋那气急败坏而出，追上前去，不明所以地问，“主子爷，这是要去哪？”
胤禛一甩袖口，“回书房，还能去哪？”
*
书房内，胤禛时不时从卷宗上抬眸，朝门外看。
李氏来过、连宋氏也来过了，都被拦在门外，让高无庸打发走了，不想见的人扎堆来，想见的人，盼星星盼月亮，也不出现。
他叫唤，“高无庸。”
高无庸听见声音，跑进去，“主子爷。”
他默了默问，“福晋来了吗？”
高无庸明显感觉胤禛心情不好，低头哈腰，“福晋没来，主子爷，可是要见福晋？奴才现在就去把福晋请来。”
胤禛厉声，“不必了，下去。”
“嗻。”
高无庸赶紧溜了出去，不敢再触主子爷的霉头，还盼着晚膳早点到来，让主子爷见见福晋，再收到福晋精心准备的生辰礼，主子爷保准气就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