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嫂偷偷把《金瓶梅》藏在怀里,提心吊胆地回到家。
此时,田老大一家已经去京城了。
田家院子,已经由鼎盛时期的九口人,变成了现在的四口人。
而田长喜白天还要去学堂,田老二要出门干活儿,所以家里长期只剩田老太和田二嫂了。
田二嫂本来就跟婆婆没什么话说,现在没有中间人牵线搭桥,她们俩更是非必要不说话,各自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唉!孩子们都去了最繁华的京城发展。有出息了,本来是应该为他们开心才对。可是如今院子里冷冷清清,实在高兴不起来啊。反而那些不去外地发展、承欢膝下的儿孙,让我眼馋得慌。”
田老太对万秀才说。
“侄媳妇,咱可不能这么想。孩子们去京城,才能干出大名堂来。固守在大槐树村,能有什么大发展?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明白么。”
万秀才赶紧安慰道。
田老太在村里也没有什么知心的人,只能时不时去找万秀才聊聊天。
她从小到大最佩服有文化的人。
而文化人分析问题就是通透,这一说让她心里敞亮了不少。
大道理都懂。
但田家去京城后,最不开心的却是万秀才。
“我原以为我的私塾来了两个天才型学生,重点栽培,以后能考取功名,会让我的教学生涯,在晚年还能起飞,流芳百世。
“结果只是昙花一现,名下高徒,很快就去了京城啰,白高兴一场。”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之前他们没来他的私塾的时候,他教学起来兴致勃勃,信心百倍。
现在他们来了又走了之后,总感觉这些学生里,没有一个对他的心意,都不是学习的材料,心中各种失落,都快教不下去了。
“万大叔,您不用失落。金凤和长平,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你的学生。长平以后就算考上状元,您也是状元的先生呢,肯定能流芳百世。”
这次换田老太给万秀才宽心安慰了。
“要说也是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终归是他的师父!等他考上状元,我就把我的私塾,改名为‘状元之塾’,世世代代鼓励着孩子们朝着状元努力奋斗。”
万秀才说到这里,摸着山羊胡子,仿佛已然梦想成真,笑得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几家欢乐几家愁。
田二嫂看到他们终于都走光了,快乐得哼起了小曲。
尤其是金凤那个野孩子,简直就是她的克星,让她不爽快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滚蛋了。
现在她看书的时候,终于没有鸡飞狗跳的,让她烦躁不安了。
尤其她现在还看的是只能偷偷看的书。
看过之后,才知道《金瓶梅》为什么叫禁书了。
书里面的文字,尤其是男女间的卿卿我我,绘画成图画后,直观明了,真的会让人脸红耳赤,呼吸急促。
这对她现在郁闷无味的生活来说,活色生香的图画,给了她最大的感官刺激,让她每天在想入非非中,生活得有滋有味。
“你看的是什么书,脸红耳赤,一会哭一会笑的。”
田老二看她废寝忘食地看书,有些过度痴迷,不解地问。
“故事很感人而已。”
田二嫂知道自己失了态,赶紧把脸上的表情都收了起来。
“我看看啥故事这么感人。”
田老二好奇地把头伸了过来。
田二嫂赶忙把书一合,道:“天禄,我想吃驴打滚了,现在就想吃怎么办?”
田二嫂好多天没有跟田老二提过要求了,甚至都不怎么理睬他,连晚上睡觉时都早早地侧过身子去,跟他就像无话可说的样子。
这猛然一撒娇,田老二还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媳妇,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城里给你买驴打滚,保证拿回来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
驴打滚这个稀罕玩意儿,只有城里才有卖的。
万宁的杂货铺也可以卖,不过得下定金,他进货的时候捎回来。
田二嫂还以为把田老二支去万宁的杂货铺,就能避免他看她的书了 。
谁知道这个宠妻狂魔,田.憨憨.老二,不顾天色不早了,撒腿就往城里跑。
是被人宠爱的感觉,但却在田二嫂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虽然田老二对看书没有兴趣,也从来不管她看什么书,但是书的画面有些露骨得一目了然,只要扫一眼就会知道不是什么正常的书。
她这次长了经验,书不敢再让田老二和田长喜知道了,每次都偷偷把它藏在枕头下面的席子底下,双重保护。
等他们两人都出门后,她才敢拿出来偷看。
没有了勤劳体贴的大儿媳妇田大嫂操持家务,田老太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自己亲自动手。
单单做一家四口的饭,就把她累得够呛。
田二嫂根本就不会做饭,这么多年一直就是个烧火匠。
因为沉迷于小说,如痴如醉,无暇顾及其他,她现在连火也不烧了。
田老太体恤她是一个孕妇,只能一个人又烧火又做饭又刷碗,每次这一整套活路忙下来,累得腰酸背痛。
但旧痛还没有好,马上又要开始新的一轮痛,因为一天就有三顿饭。
周而复始,田老太浑身跟散了架一样,不堪重负。
“娘,您太累了,我在家帮帮您吧。”
田老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在灶台间打转呢?让人笑话!娘不累,还挺得住。”
田老太立马拒绝。
作为田家现在在家的唯一的男人,田老二不敢去远处做工,只能就近上山打猎砍柴,然后去县城卖山货挣钱。
他顺便也在自家的土地上种菜,种粮食,慢慢把他们田家的土地,从村长那里回收过来。
田家现在只有田长喜一个人去上学了。
没有了哥哥妹妹们的陪伴,她上课基本上完全听不懂,也不想听。
她主要是去陪她的伙伴万家梅和万家松玩的。
曾经的学霸万家梅的学习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之前有长平和金凤这两个学霸,在学习上跟她竞争,她们争先恐后,激情澎湃,大家都提高很快。
现在他们走了之后,没有了竞争对手,也没有了学习兴趣,慢慢的学习成绩也下来了。
再加上还有万家松和田长喜这两个学习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成绩每况愈下。
以前她成绩好的时候,张氏还对她去上学横加阻拦,现在更不想让她去了,她分分钟徘徊在辍学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