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粗暴呢。”
一团漂浮于空中的幽幽灵火中传来慵懒的女声。
潜入的皮囊没有了，这让她的心情都郁闷了不少。
“没想到‘毁灭’的大君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成熟的女声不紧不慢地讽刺道。
“真是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呢，这是五感缺一带来的补偿吗？还是说，正因为这张嘴你才能当上罗浮丹鼎司的丹士长呢，丹枢？”
被称作“丹枢”的女子并未对灵火的讽刺做出什么反应，倘若她对于自己的残缺每日自怨自艾，怕是活不到如今的岁数。
更何况，有着慈怀药王的恩赐，这种残缺不过是随手便可治愈的小事。
只要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下去，那些固步自封、愚昧无知的妖弓信徒们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值得信仰，值得跟随的伟大存在。
是的，只要计划顺利进行。
“我们会打开通往建木所在洞天的门，你会借由【毁灭】的力量让建木再次生发，这是你交由我们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丹枢抿唇，烦躁的情绪几乎要具象化。
“而现在你甚至连隐瞒身份，混入那些家伙的队伍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这要我怎么相信你真的能做到你所承诺的事情呢？
丹枢话里话外的意思相当明了。
眼下，药王秘传和绝灭大君的合作尚未开头便出现了滑铁卢，这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直接让她们的合作成为一纸空谈。
她需要幻胧拿出补救，或者说更好的计划。
如果幻胧拿不出来，那么她们就没什么好谈的，对方余下的布置也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说她狂妄也罢，鲁莽也好。
与现在的丹枢而言，眼前这位绝灭大君也只不过是试图从罗浮内乱中吮吸利益的猎狗之一。
“我不在意作为棋子，亦没有那个兴趣对你的所作所为反复斟酌其中含义。我只要结果，一个能令我满意的结果。”
她当真不清楚这位绝灭大君的目的吗？
只不过不在乎罢了。
“无碍，反正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我在与不在已经没多大区别了。你们的行动照旧即可。”
幻胧将视线投向窗外，投向那株即便被两次折断依旧高耸入云的神木。
她们所处的地点僻静，却视野不怎么优良。好在丰饶建木即使经历过两次大型灾害，依旧高耸入云，稳稳的矗立在那里。
神迹啊——
幻胧似是渴望又似感慨，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单词。
“仙舟罗浮可并不是铁板一块，对你们来说，越乱越好不是吗？”
她随口敷衍丹枢，完全没将她的愤怒放在眼里。
“至于你，呵呵，这不正是你想要看见的吗？猜忌，混乱……”
和【毁灭】的大君合作，她所求的不是很明显吗？
弱小的凡者将因对星神的信仰而进行的命途践行称为“朝圣”，眼下罗浮的情况，可不是一场朝圣，只是单纯的，以信仰为借口的，纯粹的报复罢了。
至少对于这位药王秘传的魁首是这样。
“比起那所谓的‘长生’，‘力量’，‘永垂不朽’，你所求的事情倒是要简单得多。”
幻胧嗤笑，语气轻慢又不屑。
洞悉人心，对岁阳来说过于简单。以至于，像丹枢那样的故事，对于幻胧来说，也能称得上单薄了。
想到这里，幻胧难以抑制地回想起方才和自己对峙的那名无名客。
丹枢的故事只能算是稀松平常的小菜的话，那个家伙可以称得上是一顿大餐了。
可惜，那种令人垂涎的气息只是从外壳的缝隙中流露出的些许甘露。要想真正品尝，还需要把“外壳”打开。
不过无甚大碍，这场针对仙舟联盟的“毁灭”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左右终点是确定的，要走哪一条路，怎么走，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既然星穹列车也已经入场，那么在末尾的报酬里多加上那么一样，想必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嗯，虽然有些为时过早，但，还是将后手提前吧。
“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合作，即便没有你们我依旧能达到我的目的。而与我不同的是，你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合作的对象。”
慵懒的女声逐渐低沉，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诱惑。
“想想我们的目标吧，一场彻底的狂欢，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戏剧即将在这艘巨舰上上演。我们会获得我们想要的结果。”
幻胧兴致勃勃，敷衍了几句丹枢便打算离开去做后续的准备。临走前，她像是才想起来，只是随意的给了一句提醒。
“小心列车的那个陌生的医者，能识破我的伪装，我不觉得你和你部下那拙劣的伪装能瞒过他。”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那团燃烧着的火也消散在半空中，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感知到那团灵火的声音消失，丹枢握紧了手掌，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带来疼痛感。
她仍旧停留在原地，抿着嘴唇，但方才和幻胧对峙时的怒火已经烟消云散。
情绪是引人失控的恶魔，但有时候，利用好这只恶魔，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丹枢抬起鲜血淋漓的左手，原本黯淡无光的瞳孔下移，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缓缓滴落，但很快血肉便蠕动着愈合。
果然，不能小看一位令使。自己的那点心思，恐怕早就被对方所察觉。
从衣服口袋中抽出手帕，细致的擦拭手上的鲜血。
将沾染着鲜血的手帕随手扔进火盆，丹枢静静地看着火焰腾起，然后将布料吞噬。
雨菲，一切都要结束了。
无光的瞳孔，火焰在其中舞动，膨起又摇曳。
在罗浮这滩死水里，不怀好意之人正在试图掀起波涛。
她走出小院，关上院门，步伐缓慢，眼神依旧黯淡无光。
现在她又是那位温婉柔和的丹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