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大周日报发行。
头版头条当然是昨日御前内阁扩大会议的报道。
有图有真相。
自从有了报纸,一些情报掮客生意一落千丈,大家都等着看报纸就能掌握朝堂主要动向。
那些私隐的消息,掮客也未必敢卖不是?
好在五十年来,太监长期弱势,倒也逆来顺受惯了,没胆子也没能力组织政治反攻。
姜云逸扶着老腰,来到内阁。
“少年人戒之在色,明相身负朝政之重,当保重身体才是。”
在内阁和宋九龄迎面撞上,这老东西竟敢揶揄奚落他。
姜云逸又不好解释,这是昨天摔跤摔的。
回到公廨,韩天养跟着进来道:
“明相,李相请您过去一趟,定一下水师海防的事。”
姜云逸揉着腰点头应下,旋即吩咐道:
“着太常寺、鸿胪寺、两院、宣教司和报纸署,联合筹办首届周燕文化交流大会,地点定在镇北关,嗯,是友谊关,时间是今年八月上中旬。”
韩天养一边记录一边提醒道:“明相,鸿胪寺卿还需近两月才能抵洛。”
姜云逸轻哼一声:“这点小事,没有正卿就办不了,只能说明鸿胪寺都是废物,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韩天养被狠狠噎了一下。
“对了,叫张自在去问问,哪位夫子愿意北上主持文化交流会。”
韩天养记下后又提醒道:“明相,听闻燕国八月已经开始下雪了。”
姜云逸一琢磨还真是,这个时代用的可是农历,他沉吟了一下道:
“中秋节是个很好的日子,中秋诗会不可或缺,燕国的读书人主要集中在辽东,就从八月初一开始,到八月十五中秋诗会达到高潮。”
韩天养行礼后就要去办,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叫无缺送鸿胪寺官员简历来。”
韩天养赶紧回身应下后,匆匆离去。
老相府,文选司。
听了韩天养的通报,卫无缺悚然一惊,道:“敢问天养贤弟,此事因何而起?”
韩天养苦笑着大致解释了一下交流会的事,卫无缺也是相顾无言。
一言不合,就要动鸿胪寺,也是没谁了。
“明相显然早有此念,整肃薛侯余党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河东侯族灭后,牵连的人倒是不多,毕竟那种事保密是第一要务,不可能广泛联络同党。
但是,薛定贵做了六年鸿胪寺卿,又是实权公侯,党羽肯定不少。
河东侯族灭后,其党羽正东奔西走投奔其他公侯呢,姜云逸对此视而不见。
只要没掺和造反的,都网开一面。
但鸿胪寺,未来会越来越重要,必须好好理顺了。
不进行政治牵连不代表就会放任你继续尸位素餐。
卫无缺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点头道:“有劳天养贤弟了。”
送走了韩天养,卫无缺神色阴晴不定了一下,还是对手下官吏仔细交代了一下,开始整理鸿胪寺大小官员简历。
很快,明相要动鸿胪寺的消息就在老相府传开了,并且迅速蔓延向了内阁本部,自是引发了不小的动静。
韩天养辞别了卫无缺,来到报纸署。
“凭什么脏活累活都叫我干?他知不知道那些老东西有多难伺候?”
听说要他去说服某位夫子北上主持文化交流会,张自在直接炸毛了,愤愤不平地控诉姜某人不公。
韩天养平静地道:“明相只是先让我问问你。”
张自在一听登时一僵,旋即没好气地道:“这么大的事,不指望我报纸署,难道能指望宣教司挑大梁么?他们连教材都还没整明白呢!”
目送韩天养施施然离去,张自在神色臭臭地道:
“哼,近墨者黑,跟姜云逸鬼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自在真人妄图主管宣教的意图十分明显,是以一句话就被拿捏住了软肋。
叫你办是信任你,给你机会。
“小张,你过来一下子!”
二楼传来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中气十足。
张自在冲着二楼偷偷哼了一声,旋即强颜欢笑道:“夫子稍待,马上就来!”
相府大茶壶张自在颠颠儿上了楼,当即眼前一亮,竟然有四位夫子在。
少学的教材至今还没理顺;图书馆的筹备也如火如荼,几位夫子都在忙活联络地方上的名士邀请捐献。
“小张,少学大班的教材定下来了,你抓紧去印。”
张夫子甩给他一本册子,然后又道:“南阳、下邳、清河、长安有许多捐献的书,你安排运过来。”
张自在一个头两个大,道:“夫子,这图书馆还没盖好呢,着急忙慌运过来放哪儿?”
张夫子恼火地道:“这都费劲忙慌联系好了,放哪里是你的事!”
张自在神色臭臭,旋即道:“南阳的可以先运过来,下邳能不能等运河通了,不然多费劲?”
张夫子不耐烦地道:“我等只负责找典籍,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张自在就很无语,这特么的什么破事都堆到咱头上?
张自在耐着性子应下夫子们的吩咐,旋即道:“几位夫子,朝廷要筹办首届周燕文化交流会,八月上中旬在友谊关,敢问哪位夫子愿意北上宣扬大周文华?”
“老夫年事已高,经不起舟车劳顿,就不去了。”
这是颜夫子。
“那竖子给老夫套了好台石磨,拉都拉不过来,没空!”
这是赵夫子。
“老夫也没空。”
这是张夫子。
“不去。”
这是管夫子。
四位夫子全都毫不迟疑地拒绝,张自在一脸懵逼:
“这是好事儿啊?怎地都不去呢?”
“好个屁,那竖子自己野心膨胀,我等管不了,但休想叫我等助纣为虐!”
赵夫子撂下一句,拂袖而去。
颜夫子也在长子搀扶下离去。
管夫子也顺势告辞离去。
“老夫乏了,回白云观歇几日。”
这里本来就是张夫子的公廨,所以找额外借口跑路。
张自在果断拦住门口,道:“夫子再考虑一下呗?”
张夫子没好气地道:“就你这小身板,拦得住老夫么?”
张自在涎着脸道:“夫子需知,我大周对燕国影响最深的就是儒法道墨四家。
颜夫子与赵夫子的确年事已高,不堪车马劳顿,只张夫子与管夫子年富力强。”
张夫子冷哼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三,也不堪车马劳顿!”
张自在诧异地道:“夫子龙精虎猛、中气十足,瞅着顶多三十六哩!”
“你小子少废话,反正老夫绝不可能助纣为虐便是!”
说完,强行挤开张自在,就要大步离去。
眼瞅着张夫子要跑,张自在强行拽住对方左臂,打死不撒手,急切地道:
“夫子便是不去,又能改变什么呢?”
“夫子今日可以不去,日后还能一直不闻不问么?”
“儒学势大,横着竖着燕人都要学的,但其他的可就不好说了呀!”
“燕国虽小,好歹也有一千四百万人呐,这可是百家必争之地,岂可因一时虚名而断送千年根基?”
张自在说得情真意切,言之凿凿。
张夫子却听得是目眦欲裂,斥道:“竖子,安敢学那竖子胁迫老夫?果真是近墨者黑,跟姜云逸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