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定了吏员制度改革,红毛夷的事情又没什么好议的,全看前线将士能否创造奇迹。
上次北宫伯光就带着三千新水师,在钱塘湾口捅了红毛夷一刀,虽然己方死的人是对方十几倍,但也证明了大周在近海绝非没有还手之力。
“北方官仓空置,是个大问题。”
宋九龄又提出这个问题,上次御前内阁扩大会议上,卫忠先就因此被气得昏了过去。
姜云逸道:“责令司农寺太仓令带队,内阁监察司、统计司协同,从新科进士中抽调江南士子同行,即刻南下收购粮草。
至少要三千万石粮食,多多益善,中央银行会全力支持。
所收粮草,一并存入西线运河四大常平仓。”
宋九龄沉声道:“你只管你的常平仓,不管各地官仓么?尤其是河北三州尚未通航,若是来年遭灾,如何应对?”
姜云逸道:“友谊关还有不少存粮,支应幽州倒是也勉强够了。听说今年冀州年景马马虎虎,应是可以挨过去的。
河北水患惯常多发于南部黄河沿岸,随时可以跨河赈济。”
“反正就是地方上一粒粮食也看不到呗?”
姜云逸道:“敢问宋相,我若撒下去一百万万钱,地方上能弄来多少粮食?”
宋九龄登时闷闷无言以对,甚至都不好提统一采购的粮食分一部分给各地官仓。
这种事,地方官只贪一半都算忠君爱国了。
“远离运河之地,一旦遇灾,赈济起来也是个大麻烦,就地筹粮应应急还行,但不可长久。”
赵广义提醒了一句。
姜云逸道:“天水网已经初步规划好了。哪里遭了灾,哪里的灾民就拉去修运河,沿途筹集些许口粮,大头都从常平仓出,正好还省了工钱。”
宋赵二相闻言脸一黑,去岁兖州水灾,十几万灾民都被拉去修运河了,四十多万亩来历不明的土地就成了公田。
若是叫他无休止的如法炮制,怕是还要一点一点蚕食隐田。
“清丈田亩抓点紧,把该补的手续补了,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宋赵二相都脸色难看,这是补手续的事么?隐田就是为了少交税,不然隐个锤子?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你小子到底打算侵吞多少公田才满意?!”
宋九龄忍不住出言质询。
姜云逸淡然道:“如果都是公田,那就相当于没有公田。所以也不宜太多,保底三成,最多五成就可以了。”
解文杰感觉头晕目眩,天下田亩将近十万万亩,三五成是多大的盘子?
啪!
“痴心妄想!”
“得寸进尺!”
“也不怕撑死?”
宋九龄怒拍桌案,赵广义和严东吴也出言讽刺。
姜云逸耐心道:“三位相国稍安勿躁,又不是要诸位的地,主要是把天下小民的地都收拢到朝廷手中握着,别被诸位的不肖子孙抢了去。”
宋九龄冷哼一声:“你以为朝廷就能一直握得住么?”
姜云逸淡然道:“如果天下利益大头都从田亩出,天下多数人都要靠种地过活,朝廷肯定是握不住公田的。”
“这天下人不种地,还能都去搞工业么?”
姜云逸解释道:“这个问题尚未考虑成熟,目前初步计划是,通过工业化来带动农业科技进步,大幅提升农业生产效率。
只要少部分农民,借助更好的生产工具,产出的粮食,就能养活全天下人。大概就是这么个思路,当然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
几人若有所思,这似乎有些超出认知了,但化肥的诞生又证实这并非无的放矢。
“从央行拿钱,利息如何算?”
宋九龄问了一个收购粮食的细节问题。
“存款利息上浮三成。”
宋九龄掐指一算,斟酌着道:“如此一来,官仓空虚问题倒是勉强解决了。
但收粮,加上漕运费用、人工、粮商让利、运储损耗和利息后,大概仅能维持收支平衡,便是亏损也未可知。
下半年国库一半靠太仓出粮撑着,你忽然把粮价打下去,国库真要撑不住了。”
姜云逸没有理会宋相替司农寺哭穷,自顾自解释道:
“低粮价撑起来的是庞大的社会效益,不能单纯以粮食本身的盈亏计算。
眼下朝廷没有钱,所以按照收支平衡操作。待财政宽裕后,朝廷贴钱也要把粮价砸下去。
如果粮价可以控制在升米六钱、石米三百钱,这个零售价是比较理想的。
如果能牢牢锁死,就能基本杜绝粮食的囤积居奇问题。粮食就能更容易地流向朝廷手中。
如果天下粮食都由朝廷统筹,规模效益是很可观的,只要经营得当,不至于亏损。”
赵广义蹙眉道:“你这样搞,过于理想化了,不是长久之道。”
姜云逸道:“赵相有所不知,土地的生产效率上限是比较低的,远远比不过工业。
简单来说,就是付出同样的辛苦,工业更好赚、赚更多。
所以,工业化发展的基本逻辑是工农业剪刀差,就是要用工业的高效率收割农业的低效率。
这只有两条切实可行的路径:掠夺本国农民,或者掠夺别国。
为了叫农民愿意脱离土地成为产业工人,就得让他们感到做工能吃得更饱,因而就必须压低粮价。
而天下的地必须有人种,可种地赚得更少,所以朝廷必须拿一部分工业的盈余补贴农业。
如果朝廷不补贴农业,就越来越没有人愿意种地,工业的根基就会垮塌。
尤其如果工业盈余被少数人拿走了,朝廷没有钱补贴农业,这套体系也是玩不转的,土地兼并的老问题还会以新形式出现。”
几位相国都无言以对,这种全新领域,哪里插得上话?
只好给他蒙混过关。
“听说,博望侯要做冶铁了?”
赵广义提了一句。
姜云逸当然明白赵相想问什么,当即道:“重工业只是刚刚萌芽,需要大额投资和时间培育,才能开花结果。
短时间难以看到效益,朝廷也会谨慎投入的。”
“那你蛊惑博望侯贷款,只是给央行筑基?”
赵广义眯着眼质询,宋九龄也立刻补刀:
“你小子是想吃独食吧?”
严东吴也跟着掺和一脚:“你想叫人从央行贷款,总该有些说法才是?这不能又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