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的消息陆续传回燕国王都。
不仅燕王元利贞暴怒,襄都权贵们也一片震动。
七月二十二日。
襄都刚收到燕西五部突袭河套、周人边军一个弓弩营和一万辅兵进入河套地界的消息。
如果只是五部联军突袭后套,他这个燕王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周人只是躲在背后,还是去年的老套路。
但周人大军直接进入河套的消息传来,元利贞再也坐不住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耗子给猫当伴娘。
如果你们两个在一起了,那寡人算什么?!
燕王紧急召集库里勒会议,商讨应对策略。
“左帅如何看?”
元利贞率先垂询左元帅慕容宝武的意见。
慕容宝武沉吟道:“大王,南边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不仅要河套,
还要借河套拴住燕西,我们肯定是要有所动作的。
关键在于需要确认周人的决心有多大,郅支单于的大军可是已经在西凉攻城略地了,随时可以驰援河套。”
右元帅长孙日成立刻补充道:“南边能调动的兵力有限,最多五万。我等若是动了,岂不是帮助南边成事?不如坐山观虎斗,等两败俱伤再出兵。”
其他几名带过兵的重臣也都陆续发表了一点意见。
元利贞心中显然不满意,说来说去,连周人的战术策略都没猜出
点眉目。
“国相怎说?”
丘太一蹙眉沉吟道:“大王,南边擅守,李镇元更是以缩头乌龟着称,南边定会扬长避短。”
“河套那等平原,正适合骑兵作战,南边怎么守?匈奴人的援军肯定已经在路上了,一定是南边兵力的一倍以上。”
长孙日成立刻发表了不同看法。
丘太一皱眉不语,只要无法确定周人打算如何拿下河套,所有揣测都只是无根浮萍。
叫他更加忧心的是,周燕大战才一年半,周人就又蠢蠢欲动了,就算不能全国总动员,也至少要拿出七八万精锐才有可能与匈奴人一战。
大龙的国力,就是强。
“听说河套出现了一种火炮,名为虎蹲炮,射程只有五百多步,威力也小,但只有数十斤,便于携带。
这段时日,燕西游骑携带这种虎蹲炮,反复袭扰匈奴人驻地,虽然没造成多少杀伤,但对士气打击极大。
这种虎蹲炮的制造速度非常快,每个月都能发送一批往河套。
粗略估算,就算下月中河套爆发大战,南边能调动的虎蹲炮不会少于三百门。”
燕翎卫大统领抹颜树着重介绍了一下虎蹲炮的情况。
众人神色凝重,南边的新手段怎地如此层出不穷?
葫芦口一战,叫燕国上下见识到了火器的巨大威力和深远影响。
这个虎蹲炮虽然威力和射程都远不能和重炮相比,但便携性和数量优势实在是大。
五百多步的射程,超过了所有中小型弓弩,可以在确保机动性的前提下,大幅增强远程杀伤能力。
其存在,足以改变旧的战阵形态和战术思路。
众人已经大致明白南边打算怎么守了。
就凭借这种规模化的虎蹲炮,在不利的地形上与匈奴人打一场消耗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边会有源源不断的虎蹲炮投入战场。
只要匈奴人无法一鼓作气击溃周军,南边就会越打越强,而匈奴人会越来越弱。
“南边怎会有如此多的虎蹲炮?”
燕王元利贞显然是有些恼羞成怒,语气冰冷地提出这个问题。
抹颜树看了丘太一一眼,道:“大王,南边专门设立了北方制造局和南方制造局,去年就投了二十多万万钱进去,今年又翻了一倍。
这相当于把过去周国一年的银钱收入都砸进去铸炮了。
据线报,这虎蹲炮并非成品,良率很低,报废率也高,但周人为了河套,还是不惜成本地投入。”
这反映的是南边的强大魄力和决心。
“南边动辄就能数十百万万的投入重要产业,我大燕为何这也没有,那也不够?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燕王被穷得恼羞成怒了,发出了灵魂拷问。
燕国权贵们各个神色凛然,今日不会又要趁机搞革新吧?
去年南边央行搂了一千万万钱后,燕国上下都盼着其自爆呢。
结果去年竟然见鬼地打出一个北海大捷,钱塘合约签订后,南边的商船终于敢直接下海了。
社会各方尤其是商人,对朝廷、对海总、对央行的信心大增。
果不其然,中央银行今年平安度过了第一个挤兑期。
一旦南人对中央银行的信心完全确立,南边朝廷就能轻松调动天下财富办大事。
其成效,已经初现端倪。
“寡人欲征召五万燕西骑兵备战河套,哪位卿家可以为帅?”
众卿闻言皆是蹙眉不已。
前年周燕大战时,燕西各部损失惨重;去年又与匈奴厮杀了半年,损失也不小。
今年虽然没有损失,但年初约定与匈奴夹击周国,谁知一些部族被周人蛊惑,竟然配合周人袭杀了呼伦达日,不欢而散。
如今又征召燕西部族勇士,而燕东却不肯出兵,肯定会有不小的副作用的。
而此战前景未卜,一旦徒劳无功甚至损兵折将,王庭威信必定受损。
但河套如此大动静,燕国实在无法假装看不见。
从燕东出兵不来及、消耗大得承受不住。
所以,从燕西征召人马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拿出五百套重甲,分给出兵的燕西部族。”
丘太一忽然提出这个建议,禁卫北军副元帅尉迟长风立刻反驳道:
“无法与将士交代!”
燕国一共三千重甲,如果要从虎士身上强行扒下五百套重甲,军心肯定会受到影响。
周国那边,也只是拿出了一百多套重甲笼络燕西各部,但人家有库存啊,以旧换新,将士们乐意得很。
元利贞道:“献甲将士,升一级,王庭会尽速补充新甲。”
大王发话,还有补偿,尉迟长风也只能领命。
“大王,臣请出战!”
左元帅慕容宝武出列请命。
长孙日成闻言眸中寒光一闪,迟疑了一下,还是随之出列请战。
做右元帅亲自出马,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军事能力经验,都不太有旁人什么事了,肯定是二选一。
选择权到了燕王手中。
“大王,臣以为左元帅年富力强,识大体,明大义,持军毅重,可当重任!”
就在这时,国相丘太一忽然开口举荐慕容宝武,不由一片错愕。
慕容宝武都皱眉看向国相。
这一仗,大概率要徒劳无功,渔翁得利的机会很小。
他先跳出来,就是为了把长孙老贼拖下水,做球给燕王拿捏长孙日成。
万万没想到,国相竟然为了回护长孙日成,把这口锅甩给了他。
长孙日成也神色复杂地看向面无表情的丘太一。
那本北宫明灭的连环画,果真是用心险恶歹毒至极,把先王篡位的首责甩给了长孙氏。
元利贞虽然明面上禁了那本连环画,但谁知心里怎么想的?
尤其长孙氏如今成了顽固保守派的首领,就愈发成为众矢之的。
只有长孙日成知道,若是他自己点头就能顺遂地革新,他绝不会迟疑。
对于顶级权贵而言,改革无非就是换个吃法而已。
但下面的人却必须大洗牌。
与南边的世家集团一样,燕国世勋也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头面人物只是其中的代表者,但不是全部。
他长孙日成也不可以只凭个人喜好、个人利益行事。
元利贞面无表情地看了丘太一一眼,又看向慕容宝武,沉声道:“左帅谨慎行事。”
这是明示慕容宝武,宁可徒劳无功,也不可损兵折将。
燕国权贵们又商议了一下出兵的后勤问题后,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