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发现,这样为盛衍强行疗愈的方式,
不过是让盛珩继续在世间得以逍遥苟活。
期间,盛衍醒过一次,
睁开眼睛只一句话:
“让我死。”
不知为何,我眼睛酸了酸,
傻子,他以为自己死了,盛珩便再无血亲续命,
可他不知道,盛珩早已预料此事,
已派人去娑城里打着“朝都安排好差事”的旗号,择选年轻的旁系来接盛衍的班。
但我也知道,旁系的血肉总归不如一母同胞的盛衍来的纯粹,
更知道,如今此番不过是拖延了盛衍死去的时间,
却更改不了他最终血枯而亡的结局罢了。
随着盛珩作下的孽业越来越多,亦越来越多的亡灵凝聚在盛家上空徘徊,
凡人无从察觉,唯有我知晓,
待这些怨气冲天的亡灵凝聚成形,便是盛家乃至整个朝都的倾覆之时。
可我,无能为力,
甚至灵力有限,渐渐的,已经支撑不了疗愈之法,连我自己都已经虚弱不堪。
盛衍的脸色渐渐灰败,不再转醒。
可在娑城的旁系没有抵达朝都之前,盛衍便是盛珩唯一的血肉来源,
所以盛珩罕见的,这段时间减少了来放血的次数,
原本想着,盛衍再无转机,
谁知在盛家上空久久不算的怨灵突然之间不见的踪影,好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纳了去,
那样庞大的亡灵之群,离开之时悄无声息,
我顺着亡灵离开的地方寻去,
入目之处,不过一间在凡间在普通不过的铺子,
名曰:
往生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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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将亡灵毫无痕迹的引渡,连一丝怨念都未留下的人,定是很了不起的大人。”苌鸢久久不起:
“我亦有罪,盛衍多活一日,那盛珩便能多活一日,我愿意受罚,灵元尽散也好,灰飞烟灭也好,只求大人,救救无辜百姓,救救原本济世度人的盛家,也救救,盛衍吧。”
“你这副样子,便是等不到惩罚,离灰飞烟灭也不过这一两日的时间了;不过你说的没错,盛珩能苟活至今亦离不开你为盛衍的疗愈之策,不过倒是不必罚你,若是让那盛珩这么轻飘飘的死了,那便是对不起朝都上空之上的怨灵了。”
锦昭让连鲛端来一杯琉璃盏:
“你虽未被盛珩残害,可你见了太多,心中怨念犹在,世间贪嗔痴额余余,不过怨念初起,莫被不忿挡了前路,此酒唤了无,饮了它,回到盛宅去吧,用你的苌鸢之力救下盛衍,回娑城去吧,其余的我自会处理。”
苌鸢眼眶微红,对着锦昭又是一拜,接下琉璃盏一饮而尽,这才离开。
连鲛将苌鸢送走,方回到后院里问道:
“那盛珩作恶多端,姑娘要怎么处理他?让地府收人吗?”
“地府够忙了。”锦昭说着,自手心幻出一道灰雾;
连鲛惊道:“这不是那些亡灵生前的记忆吗?还有上次那两个俍渑的,您说孟婆汤不一定抹的干净,莫让他们带着前世的孽缘影响了来世,便给一个一个的抽离出来了?这.....”
突的,连鲛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姑娘,让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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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宅,
盛珩不耐烦的挥退了侍奉的舞姬,
他已经好几日不曾饮血续命了,
去往娑城寻人的队伍尚未归来,后院里锁着的盛衍眼看着也像是时日无多的样子,断不能在放血了;
至少在旁系到朝都之前,盛衍不能死。
如今的他,已经满头白发,连举着酒盏的手都是干瘪的,
可盛珩不在乎,便是连适才一堆姬妾们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没关系,再等等,再等等,
等娑城来人,盛衍便可再放最后一次血,
到时候定要饮个痛快,
到时候,他又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盛珩压了压心中烦躁,将酒盏里的酒水饮尽,
刚才伸手去取酒壶之时,
发现视线模糊了几分,再到看清之时,竟处在一片漆黑之中。
盛珩已经好久没有在如此漆黑的地方了,
自从有一次学堂里的女子不堪受辱,一面哭着说“你们不得好死”,一面撞死在自己案前,滚烫的鲜血溅了自己一脸的时候,盛珩夜夜都需点灯入眠。
心中隐隐不安,盛珩以为自己醉了酒,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前方却传来一丝光亮,
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看不清面容,可声音却飘飘袅袅的传来:
“盛珩,你想做个康健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