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乔志国洗了把脸,刚接过乔澜递来的大茶缸子,方磊就急吼吼跑了来。
“叔,您快出去看看吧,您父亲又来了,好像找您有急事……”
乔志国随手把大茶缸子一放,就忙快步往外走,边走边还问,“我爸之前就来过?”
“早上那会儿来过,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事,知道你和乔澜都没在家,什么也说,就走了。”
“过了中午他又来了,不过,听说你们还没回来,就又走了,只是,我们的同志发现他没离开,一直等在不远处的大树后边……”
乔澜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
爷爷又想干嘛?
大抵是因着红肚兜丢失得很诡异,爷爷疑心生暗鬼,之前还跑来试探她爸是不是怀疑身世了。
今儿个这么执着找她爸,难不成帝都那边有回信了?
乔澜眼睛微地眯紧。
按时间推算,就算爷爷发的是加急特快信件,这会儿应该也才送达没多久,至于收到回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是收到电报或者电话联系。
乔澜心下一紧,顾不上再深想,忙也追了上去。
她这会儿也才刚回来,就算想让玄月一号收集信息,也还需要点儿时间,不如亲自看看。
牛棚大门外,乔大海拄着铁锹站在门口,满是汗水的脸上焦灼不安,眼巴巴瞅着半掩着的大门。
乔志国一出现,他立马迎了两步上前拽上乔志国就要走,“志国、志国快跟爸去一趟北家湾,你妈带人找你云秀姑姑麻烦了……”
乔志国楞了一下,没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问就跟着走,“爸……妈这时候去找云秀姑姑怕是讨债呢吧,我想我妈应该不希望我掺和吧……”
乔大海脸色一沉,狠拍了他胳膊一巴掌,“你个浑小子,说的什么鬼话,分了家难道你真就连爹娘老子都不管了,别费那么多话,赶紧跟我走……”
刚追了过来的乔澜眸色一紧。
“爷爷,您还是别为难我爸了,我爸是不会跟着掺和这事儿的。”
乔澜边说边还拽上她爸的另一只胳膊,探脑袋冲回头瞪她的乔大海说,“爷爷,您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不要紧,不过,我们可都记得呢。”
乔澜语气沉沉道,“分家的时候,奶奶可是指天发誓说家里没钱,分家协议上可都有写明了,我们家只得了二十斤棒子,就连用我爸津贴盖起来的房子都没分我们一间,要不然,我们家也不至于跟村里借牛棚这边暂住了。”
“虽然吧,之前听说奶奶丢了压箱底钱,还不老少呢,最后竟是连公安都惊动了,可是吧,我们家也都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呢,毕竟,当初奶奶发的誓言,参与分家的老支书和几位长辈都听着呢……”
乔澜故意提醒爷爷乔大海分家的事,就是警告他别再拿都是一家人打什么亲情牌,当初分家的时候拿他们一家当垃圾扫地出门,大家伙可都是看着呢。
举头三尺有神明,别把人当傻子!
而且,从厨房走到大门的十来米距离,玄月一号已经传来了一波消息。
乔澜这会儿心里大概也有点儿了数。
中午吃过午饭,陈良娣趁乔大海午休,带上特意赶回来的乔志勇和乔玉珍,还喊了郑秀娥以及鼻青脸肿的乔家栋,拎着今儿个上工领到的农具就悄默默出了门。
而等乔大海午休结束去上工,一起来就发现不对劲儿,等他好不容易找着跟乔家明玩儿好的几个皮小子,也才从那帮孩子口中得知,陈良娣带人抄家伙顶着大太阳,气势汹汹出村去了,本来正跟他们粘知了的乔家明也跟着跑了。
乔大海追到了村口,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了趟家,就来牛棚这边蹲守。
乔澜眸色微深,虽然知道了一点儿前事,但却不明白爷爷执意拽他过去的意图,明明那会儿他直接去追,没准儿脚程快的话,还能被他给追上,但他却冒险死等她爸回来。
乔澜就不理解了,爷爷明知道她爸没在家,却还在家门口死等,他就不怕今儿个等不到人?
爷爷到底是忧心北家湾的乔云秀姑母呢,还是存心让奶奶过去作妖呢?
乔澜一时间看不透爷爷到底想干啥,不过,直觉不是啥好事,乔澜紧了紧挽着乔志国的手,还顺势给他往回拽了两步。
乔大海没想到乔澜这么记仇,嘴巴还这么毒,直接上来就怒怼,一点儿情面都不留,乔大海心口犯堵,脸色青白交错。
乔大海狠狠瞪了眼扯后腿的乔澜。
老婆子说的一点儿没错,乔澜就是个目无尊长的贱蹄子,一天不揍就能反了天!
要不是现在没时间跟乔澜计较太多,他非当着乔志国的面儿,好好收拾乔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赔货一顿不可。
被气狠了的乔大海目光移像乔志国,看他那脸色,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气,但却也知道,乔志国这小子也是被他们给伤狠了,他今儿个要说不是把话讲清楚了,乔志国怕是不会跟他走。
乔大海长长地叹了口气。
“志国啊,你也知道你妈闹起来,我一个人可拦不住,你跟我一起去还能搭把手……”
“另外,我记得你有个战友就是北家湾的,他哥哥还是会计来着,去了你把人喊来,帮着点儿镇场子,别让事情闹太难看……”
乔志国心下一紧,下意识以为他找北家湾陈会计讨教学习这么快就被传开了。
不过,因着老班长一事,陈宝国多少也有牵扯,刚回来人都还没缓口气儿的乔志国脑子里那根弦猛地被触动,看向乔大海的目光沉冷了几分。
“爸,我这些过的什么日子,您心里应该有数,很多战友都被我借怕了,都疏远不跟我联系了。”
乔志国说着忍不住叹息。
“北家湾那位战友离得最近,也是借给我钱最多的一个,这都好些年了,我都没钱还人家,我都没那个脸去见人家,您现在贸贸然的让我找人兄弟出面帮忙,我、我都不好意思去求人……”
“万一人家跟我说起还钱的事,爸,您说我怎么办?”
乔志国深深看着乔大海,眼底满是希冀道,“或者,爸您做主,能从妈搜刮云秀姑姑的钱里抽一点儿帮我还债?”
“呃……这、这我哪儿能做得了你妈那个泼妇的主……”
乔大海抓着乔志国胳膊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道,心里发虚得紧,恍惚了一会儿,方才满是失望地直叹气。
“算了,你不想掺和就算了……哎!”
乔大海一脸颓然的转身就走。
乔志国双拳紧握,看着老父亲略显蹒跚的步伐,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愫。
乔澜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如果不是知道爷爷背着人的另一面,乔澜恐怕也会被他的演技给骗过了。
“爸,您刚刚反应够快的啊,竟然把爷爷给骗住了。”乔澜笑看着脸色暗沉的乔志国,故意调侃道。
“哎!我说的也不全是假的,我真欠了不少外债,其中最大的债主就是你陈伯伯……”
乔志国无奈苦笑,他刚刚也从老爷子眼底看到了一抹心虚,想来这么多年他过的日子,老爷子也都是心里有数呢,但却从来没真正的关心过他,而是选择冷眼旁观。
乔志国要说心里不失望,那是骗鬼呢。
乔志国心口堵得厉害,也不想再多说这些个有用没有的过往,只是淡淡道,“要不是老班长的事情需要暂时保密,不想给你陈伯伯那边找事,怕是多说多错,我也不会拿这个借口说事了。”
乔澜扶额,她说她爸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出彩了,可真人那不是演的,事实就是如此,也难怪爷爷那只老狐狸看不穿了。
不过,看到正好跟爷爷走了迎面的老支书。
乔澜眸光微闪,忙凑近了乔志国耳边小声说,“爸,我觉得爷爷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谨慎起见,您最好还是给北家湾那位会计伯伯提个醒,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另外,也叮嘱一下别说漏嘴了您跟他讨教学习的事……”
乔志国也看到了与老爷子擦肩而过的老支书,被乔澜这么一提醒,心也顿时沉了下来。
目送乔志国迎上老支书,乔澜便转身回了院子。
“咦?杨队这是等我有事?”乔澜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杨云峰。
“陆队没跟你回来?”杨云峰虽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只是疑惑明明一起出去的,回来的却只有父女俩,而且,这才也刚回来,就被人找上门,虽然来人是乔大海,但杨云峰还是心神警惕。
乔澜虽然有点心不在焉,但杨云峰一脸严肃,目光亦是略带几分冷厉与沉凝,乔澜心下一紧,忙收敛心神,这也后知后觉,大抵是最近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让杨云峰脑中那根弦绷太紧了,整个人都很是紧绷跟警惕。
乔澜暗自轻叹,招呼他到大树下的木墩子上坐下说话。
“……放心,都回来了,不过,陆队那边有事,到了县城,我和我爸下车徒步回来,陆队和东子哥直接去办事了。”
“……”杨云峰心下稍安,但一想到陆铭琛和乔卫东紧急回来就忙活开了,心下又觉不安。
“你别看我……你们和陆队他们都有纪律,我可不好乱说……”
乔澜其实是不知道雷爷现在是被陈浩带到了哪里,如果是扣在公安局,杨云峰这边知道一下,好像也没啥问题。
但是,如果雷爷被转移到了陆队那个上司那边,也就是直属军方管控了,杨云峰虽是无心,但是打听多了,怕会连累陆铭琛和乔卫东违反纪律什么的。
乔澜自觉这事她拿不准,便秉承沉默是金的原则,什么都没多说。
而杨云峰也是惊出身冷汗,深他再打问就是越界了,便忙打住。
杨云峰的适可而止,乔澜也是心下一松,目光扫向徐老的房门,“徐爷爷这两天没事吧,要不要我现在把脉查体看一下情况?”
刚刚回来,她和她爸也都只是洗了把脸,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爷爷堵上了门,所以也才没第一时间先去跟徐老那边大声招呼。
况且,知道徐老和恩师徐长卿是大佬的表舅,她其实直到现在脑子都还很乱。
“徐老今儿个中午睡晚了,现在还没醒……”
杨云峰说着抬手看了下腕表。
“不过,估摸也快了,一般这个点儿,老支书就差不多过了,徐老就是没醒,也左不过再有十来分钟的样子准儿醒。”
乔澜没说老支书被她爸截胡去大队部打电话了,估摸且得晚好一会儿呢。
不过,既然徐老还在睡,乔澜便也急着去打扰,而是钻进了厨房,准备煮一大份儿凉茶,等下给忙碌了一天的家人们喝,尤其,还奔波在外的陆铭琛和乔卫东,也不知道她给的‘解药’能不能让雷爷破防。
乔澜一个人忙活煮凉茶,顺带接收玄月一号收集到的消息,这才知道原来乔志勇和乔玉珍,都是被昨儿个去县医院探望乔思思的郑秀娥喊回来的。
不过,两人回来还真不是特意赶回来助阵的,而是商议乔大海六十大寿的筹备。
之前,陈良娣闹上门讨肉,乔澜还以为她只是借机生事而已,但从玄月一号得的消息,乔澜也才后知后觉,现在的猪肉可是紧俏货。
而且,买肉还需要肉票,村里人可一般摸不着肉票,也只有像乔志勇和乔玉珍这样领工资福利的工人才有,不过,肉票那也是很紧缺的,通常每月也才两斤的肉票,谁家也都是抠抠搜搜计划着用。
陈良娣想借乔大海六十大寿的契机,请大仙来给乔澜驱邪作法,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的席面,总也得有口肉才像个样子,而这肉就成了眼下的难题。
陈良娣找乔志勇和乔玉珍两人回来,当然也是想从两人手上扣肉票,另外就是跟乔玉珍确认李大仙的安排,家里这边也好早点儿准备什么的。
乔澜笑看着锅里翻滚的凉茶,眼底闪过一抹戏谑。
寿宴上驱邪作法啊,呵!她还真是期待得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