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您嗓子卡鸡毛了?\"刘演顺手倒了杯茶,\"喝口水顺顺。\"
樊宏没接茶盏,反而从袖中掏出块玉玦——上面刻着\"范增\"二字。
\"哦!\"刘演恍然大悟,\"您老要学范增摔玉啊?\"说着抄起案上玉镇纸,\"我帮您摔个响的!\"
\"住手!\"樊宏急得家乡话都蹦出来了,\"那是南阳玉!\"
正闹着,亲兵在门外高喊:\"报——三将军来信!\"
刘演拆信时太用力,把\"秀\"字撕掉了一半。他眯着眼念道:\"'吾兄需留意李轶、朱鲔之流...'啧啧,老三这字写得跟蚂蚁爬似的。\"
樊宏凑过来:\"后面写的啥?\"
\"'恐遭不测'...\"刘演突然大笑,\"老三这是被昆阳的陨石砸坏脑子了吧?\"
他把信纸揉成团投篮似的往窗外一扔——纸团撞到窗棂又弹回来,正砸在樊宏刚泡好的茶里。
\"舅父您看!\"刘演拍着桌案,震得茶盏跳起了舞,\"我刘伯升七岁打虎,十二岁单挑山贼窝,会怕那几个...\"
\"噗——\"樊宏喷出一口茶,\"你七岁打的是病猫!十二岁是被山贼追得爬树!\"
刘演不以为意:\"大丈夫顶天立地!\"他一挺胸膛,铠甲\"哗啦\"响成一片,\"朱鲔那老小子...\"
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树枝断裂的声响。
刘演的剑瞬间出鞘,剑尖挑开窗纱——月光下,只看见只肥硕的橘猫狼狈逃窜。
樊宏默默掏出手帕擦汗,帕子上绣的\"平安\"二字已被汗水晕染。他盯着地上那封湿透的信,墨迹在水中缓缓化开,最后剩下\"不测\"二字格外刺目。
刘演却已哼着小调在擦剑,剑身上映出他带笑的眼睛。窗外树影婆娑,像极了当年在舂陵时,那个总躲在树上看兵书的少年身影。
这时亲兵又过来报:“报大司徒,刘稷将军求见!”
“什么?刘稷回来了,快宣。”刘演听了很是兴奋,刘稷也是舂陵刘氏宗族的人,都是同族之人,自小就相识,两人感情甚好。刘稷自小崇拜刘演,跟着刘演起义,跟着刘演打下湖阳之后,就留守湖阳。
当时刘玄在棘阳登基称帝,消息传到了湖阳,刘稷得到这一消息后愤怒异常,直言不讳地说:“本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为者邪?”
\"大司徒!\"
帐外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吼叫,刘演手中的青铜酒樽差点脱手。他抬头望去,只见刘稷大步流星地闯进来,铠甲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活像头刚从雪地里刨出来的熊。
\"好你个刘伯升!\"刘稷一把扯下头盔,露出那张被北风吹得通红的脸,\"在宛城吃香喝辣,倒把兄弟忘在湖阳喝西北风!\"
刘演大笑着起身相迎,结果被刘稷一个熊抱勒得直咳嗽。这厮在湖阳半年,力气又见长了。
\"轻点!我这身骨头还要留着打仗呢!\"刘演捶着对方后背,忽然瞥见刘稷腰间挂着的物件,\"哟,这不是我送你的玉珏吗?怎么缺了个角?\"
刘稷闻言脸色突然阴沉,解下玉珏重重拍在案几上:”那日听说那刘玄在棘阳称帝,我一拳砸在城墙上——玉珏碎了,城墙没事。\"
帐中霎时安静。正在布菜的仆役手一抖,银箸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慎言!\"刘演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向帐外晃动的影子。他提高嗓门道:\"陛下乃汉室正统,你我臣子自当效忠。来人,给刘将军温酒!\"
刘稷会意,故意大声嚷嚷:\"对对对,臣有罪!该罚酒三斗!\"说着抄起酒坛就往嘴里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胡须直流到铠甲里。
这时阴识掀帘而入,见状摇头:\"刘将军这是要把大司徒的存酒都喝光?\"他身后跟着岑彭,两人目光在刘稷缺角的玉珏上停留片刻,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酒过三巡,刘稷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突然把酒樽往地上一摔,吓得侍酒的婢女尖叫着跳开。
\"伯升!今日朝堂之事我都听说了!\"刘稷舌头打着结,手指把案几戳得咚咚响,\"那朱鲔算什么东西?也配对你指手画脚?要我说...\"
\"你喝多了。\"刘演一把按住他肩膀,力道大得让刘稷龇牙咧嘴,\"舅父,劳您给这醉鬼醒醒酒。\"
樊宏慢悠悠地拎起一桶井水,\"哗啦\"浇在刘稷头上。众人哄笑中,刘稷猛地甩头,水珠四溅,正好喷了刚进门的岑彭满脸。
\"好个'暴雨梨花枪'!\"阴识拍案叫绝,\"刘将军这招可比真定童子的绝学还妙!\"
岑彭抹了把脸,苦笑着入席:\"末将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刘稷突然摇摇晃晃站起来,拔出佩剑,\"伯升,咱兄弟许久未见,不如比划比划?让某些人看看,谁才是真龙!\"
帐内温度骤降。刘演眯起眼睛,发现帐外阴影里的那个身影贴得更近了。
\"好啊。\"刘演朗声笑道,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跃出三丈远,剑鞘\"啪\"地打在刘稷屁股上,\"让你三招!\"
两人在厅中腾挪闪转,剑光如雪。刘稷一个力劈华山,刘演侧身避开,那剑锋竟将青铜灯架一分为二,灯油泼了满地。樊宏心疼得直跺脚:\"我的错金灯架啊!\"
\"赔你十个!\"刘稷大笑,突然压低声音,\"伯升,帐外有耳。\"
刘演会意,故意卖个破绽。刘稷趁机使出家传的\"舂陵十八式\",剑尖在刘演咽喉前三寸忽地停住。众人屏息间,刘演突然抬脚踢飞刘稷的剑,反手将自家佩剑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好!\"阴识带头喝彩,却见刘演的剑尖微妙地偏了三分——正对着帐门缝隙处那双偷窥的眼睛。那影子慌忙退开,隐约传来衣袂摩擦的窸窣声。
刘稷突然放声大哭:\"伯升啊!当年舂陵起兵时你说过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今倒让个卖草鞋的...\"话未说完,被樊宏用半只烧鸡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