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夜里起了雨,细细柔柔的雨和着风穿竹林的声音,最是适合阖眼小憩。
候在门外的嬷嬷有些心急,按照礼制,今晨该进宫问安的。
陛下与将军早有龈隙,再加上朝中春闱舞弊的事,想来也没有心思见将军和皇子妃。
如此算下来,只需去拜见完娘娘即可。
难事就在这儿…………
现下已过卯时,大皇子寅时一刻便就起身练武了,只是皇子妃还在睡着。
她是看着李成儒长大的,昨日一见北齐公主,便知那小子心里定是喜欢的,他常年征战在外。
娘娘也明里暗里给他塞过人,可人还没进府呢,就被他扔出了二里地,堂堂皇子府,和军营无甚区别。
就因为这样,她才要尽力帮那姑娘一把,让她在这府中站稳脚跟。
将胸腔中的浊气呼出,嬷嬷唤来了捧着盆面的侍女,让她们候在门外后,独身一人踏进门去。
屋里的陈设与昨夜相比几乎没变,可嬷嬷眼尖,还是一眼看出床边的小几被人挪动过。
大红喜帐被人放下,那帐子用的是香云纱,最是遮光,因而除了晃在塌外的那截皓白,什么都看不见。
嬷嬷慌乱着扫了一眼,便把头低的更低了些,无因有他,只是那截腕子上有好几处红痕,看着像是被掐出来的。
“到底是年轻。”
嬷嬷喃喃感叹着,心想待他日进宫,定要让娘娘好好说上将军几句,娘子是用来疼的,这样下去哪成!
一个细微的插曲,倒让嬷嬷在更心疼了战翩翩几分,她和宁才人是东夷人氏,千里奔波来到庆国,这其中寄人篱下的滋味,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嬷嬷将自己的声音放到最柔,眼里也泛起了慈爱的光。
“皇子妃,该起了,老奴扶您起身。”
模糊的影子低低应了一声,随即惊了一下。
“嘶——”
“啊———嘶——”
像是磕到了哪,红帐里的人倒吸了口冷气。
“没事吧!”
“无事无事,嬷嬷安心。”
皓腕的主人将帐子掀开,在昏暗的环境里待久了,战翩翩被光刺的眯了眼。
“嬷嬷,你先下去吧!”
厚重的柚木门被人推开,听到了李成儒的声音,战翩翩忧地一瞬缩回到帐子里去。
嬷嬷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消散,帐子这次被人彻头彻尾地掀了起来。
他寅时便起身习武,现下周身带上了清晨的潮气,靠近时冷的战翩翩起了鸡皮疙瘩。
“再不起,就真迟了。”
李成儒打笑着窝在床脚的人,手里也没闲着,将准备好的药酒放在掌心捂到温暖,又单臂将人捞了过来。
昨日后半夜,她也是这样裹着被子窝在床脚,自己看一眼都不行。
腿上的淤青已经消下去了,只是可怜了腰上的几处,没个三五日怕是下不去。
李成儒浑身上下就怀里最好靠,温暖还有安全感。
按揉的动作一起一伏,战翩翩舒服地差点睡着。
李成儒看穿了她的把戏,度掌握的恰到好处,总是能在她再次睡着时把人捏醒。
战翩翩心中有气,又自知吵不过他,只能拿鼻子回话。
“北齐长公主,就这么点本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战翩翩知道这是激将法,也还是没忍住坐直身子,同他横眉冷对起来。
“你行你试试!”
兔子炸了毛,李成儒压住笑意,就着手帮她顺了顺气。
昨夜他本存了来日方长的心思,可事情在那本册子被他发现时便不受控制起来。
“是我不对,来日改正。”
战翩翩很想控诉他想有来日的念头,可一国之将军低眉顺眼向自己道歉,准备好的说辞又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战翩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事情已经按照预料的发展,可还是有种踩在云上的空虚感。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只能装出羞涩,将李成儒先赶了出去。
洁面的温水打到脸上,战翩翩逐渐冷静下来。
自己不是鳖,没必要入那瓮罐。
眼下的要事还有很多,譬如查明庆国在北齐的暗探,譬如各皇子之间的暗流。
还有范闲的身份。
能让王启年死心追随,能假死后全身而退,能让监察院三番两次出动黑骑的人,不会这么简单。
从昨日到今晨,唯一让自己慌了神的便是李成儒的态度。
战翩翩只恨自己没有黑到无色的心,做不了彻头彻尾的坏人。
比坏人多一分心软,比好人少一分赤诚,便是立足于这昏暗世界,最恐怖的事了。
“看你表现吧!”
李承儒说话时微微挑了眉,没了战场上的叱咤风云,反而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此话,此景,只说给她一人听。
战翩翩微微抬头,看到了那人上下滚动的喉结。
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还不等她犹豫着决出分晓,李承儒的手已经按上了她的唇。
他的指纹上应该带上了她的颜色吧,计谋得逞,战翩翩心里却是慌的不行。
李承儒似是在看她的反应,手指老实的很,只围着唇珠慢慢打转。
呼吸变得颤抖起来,就像绷紧了的线,轻轻拨弄,便能发出这些难以置信的声响。
战翩翩闭紧了双眼,落在李成儒眼里,看到的是如振翅欲飞蝴蝶般的睫。
从见第一面起,他便知道,眼前的北齐长公主,大胆,热烈,就像她嫁衣上绣着的鸢尾花,美丽但不脆弱。
就在他以为要僵持在这里时,战翩翩贴了上来,适才一靠近,她就发现不对劲了,李承儒先前绷成直线的唇弯了个弧度。
中计了!
战翩翩挣扎着想逃离,可眼前人分明是留了后手,定在她腰间的手掌箍的她无处可逃。
眼下嘴被堵的厉害,只能微弱地发出几个气音,待李承儒将她放开,清晨点上的唇脂已被抹的不成样子。
记忆中那双可怕的手自上而下帮自己顺着气,莫名地勾起一阵战栗。
“害怕?李承儒的头贴着她的,应该是憋的久了,豆大的汗珠打在她纤弱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