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墨身子微微前倾:“皇叔,你还知晓更多的内幕吗?”
李显皱起眉竭力思考着,思绪被拉回二十年前:“那时掌控政权的还是父皇,母后只是在他左右辅佐,后来父皇的身子渐渐羸弱,母后便开始掌权……”
“可能也是那个时候起,母后就爱上了手握大权的滋味,那时候朝廷极力反对女主上位,母后便使了手段铲除了对自己不利的势力……”
“那些支持你父王的大臣悉数被冠之以谋反的罪名,有的甚至被诛灭九族。”
祈墨听到这里,眉眼微颤,他永远忘记不了记忆中那场腥风血雨。
李显的声音逐渐低沉,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再后来,我就收到了你父王在绮云殿暴毙的消息,当时我震惊至极,但更多的是对母后的惧怕。”
李显长叹一口气,“或许你父王对她来说就是登上皇位的绊脚石,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除去……”
祈墨握着茶盏的指节发白,言语之间难掩愤怒与不甘:“所以,您认为我父王也是被圣上所陷害的?”
李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有很大的可能。但是,我们没有证据……”
“我父王暴毙那日,身边可有何人?”祈墨垂下眼眸问道。
李显眉头紧皱,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当年的情景:“你父王暴毙那日,只有你的母妃和几名宫女宦官在场。事后,那些人都被母后以各种理由处死了,所以关于那日的情形,我知之甚少。”
“哦!对了!”他眼眸一亮,“那时候二皇兄李贤也在!”
“李贤皇叔?”祈墨蹙眉,“他不是已经……”
李显的双眸立即被一抹浓重的痛色所覆盖,“是……皇兄他也以谋逆之罪被流放巴州……”
后来的结局天下皆知,李贤在巴州被逼令自尽。
眼下看来,寥寥无几的线索似乎已经断了。
祈墨的心沉了下来,但他没有放弃:“皇叔,您知道李贤皇叔被流放的详细情形吗?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李显眼眸微阖,似乎在努力回忆:“当年皇兄李贤被指控谋反,但我一直觉得这是欲加之罪。他突然被抓捕,随后被秘密押送至巴州。所有这一切,都进行得极为迅速且隐秘,仿佛是为了掩盖什么真相。”
祈墨深吸一口气:“那么,李贤皇叔在巴州的情况,您知道吗?”
李显有些无奈:“我只知道皇兄李贤在巴州的生活非常艰难,他多次上书请求觐见,但都被母后驳回。”
祈墨捏紧了拳头:“这么说,我们或许可以从巴州入手,继续调查当年之事。”
“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李显呷了一口热茶。
过了半晌,他倏尔将茶盏轻放于案面上:“除此之外,关于你父王的暴毙内幕,或许那名长期服侍在他身旁的御医蒋孝璋兴许能知晓一二。”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过那蒋孝璋也早已驾鹤西去了。”
“蒋孝璋?”祈墨上唇微启,“我知道他的徒弟沈南璆在大明宫的尚药局任事。我曾在宫中偶遇过他,交谈之中得知他是蒋孝璋的徒弟。”
李显应道:“蒋孝璋既是当年你父王身边的御医,必然对你父王的病情了如指掌。他的徒弟沈南璆,或许能为我们提供更多关于你父王死因的线索。”
……
缪尘霜寻思着祈墨出门已经大半天了,还不见归来,心下不禁升起几分担忧。
“缪寺正,”一名衙役上前与缪尘霜传道:“圣上有事召见您,请您立即赶往大明宫。”
缪尘霜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看了看天色微暗,又想到祈墨尚未归来,不禁更加担忧。但女皇的召见不容迟误,她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焦虑,出门直赶大明宫。
大明宫麟德殿,武曌正斜倚在树胡床上,一旁站着上官婉儿。
缪尘霜走入大殿,行了礼,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武曌也不拐弯抹角,直道:“先前朕让你查李玄下落一事,如今已过去了好几个月,也未见你有个回信。”
缪尘霜毫不意外,正色简单答道:“回陛下,恕臣愚钝,至今还未找到李玄的下落。”
武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地神色,但她并未发作,只是淡淡地说道:“朕知道此事棘手,给了你充裕的时间,但也希望你能尽快有个结果。”
“臣斗胆问陛下,若是陛下得知李玄的身份,应当作何处置?”缪尘霜内心挣扎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知道这个问题就犹如在悬崖边走绳索,一步不慎就有可能坠入深渊。
君心难测,她在确保祈墨的安危之前,绝不能透露出半点消息。
武曌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她深深地看了缪尘霜一眼,缓缓开口:“缪爱卿,你问到的问题,涉及朕的决策。李玄的身份若是曝光,将会引起怎样的波澜,你可曾想过?”
缪尘霜心中一紧,她知道走在这条绳索上,自己险些踩了空。她低下头,沉声说道:“陛下,臣只是担心,若是我们找到了李玄,却不清楚该如何处置,会误了大事。”
武曌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缪尘霜的话。她缓缓开口:“你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是李玄的身份真的曝光,必将引起轩然大波。然而,该如何处置,还需等找到他之后再做定夺。”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朕可以告诉你的是,无论如何,朕都会以大局为重。”
缪尘霜听到这里,抬眼扫过武曌的面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再行一礼,说道:“陛下,臣明白了。臣定当竭尽全力寻找李玄的下落。”
“好,既然如此,朕相信你,你退下吧。”这一句话武曌说得极其慢,尤其是在“朕相信你”这几个字上,似乎还特意放缓了速度。
缪尘霜退至殿门之时,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只觉得脚下的绳索骤然之间缩成了一条细丝,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她知道,武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武曌已经知道她找到了李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