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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告诉公公,我赶紧给公公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妈已经回来了。

晚上,张开十点回来,很高兴的样子,说他马上就要提三支行行长了。又说难得我妈来,让我和我妈睡,婆婆已经把被子枕头给他挪到了小书房。临睡前,婆婆还热了两杯牛奶给我和我妈,“亲家母啊,珊珊呀,你们娘俩好好说说话,我把张开撵到小书房去了,没有人打扰你们娘俩,啊?”

“让张开回来睡,我去小书房。”我妈这才反应过来,婆婆刚才抱走的是张开的被子枕头。

我拦住我妈,还没开口,婆婆就冲上来把我妈抱着的被子抢下,让我妈坐在床上,“哎呀亲家母,他们两口子以后日子长着呢,你难得来住,你就跟珊珊好好住一住吧,别管张开,他喝酒了,臭烘烘的,让他自己去睡。亲家母啊,珊珊啊,你们早点睡,啊?我也去睡了。牛奶记得趁热喝。你们母女俩也别聊太晚哦,珊珊的身体不能经常熬夜的,亲家母你今天走路也走累了。那我就走了。”

婆婆不愧伶牙俐齿,她深情并茂的说完,轻轻关上门,又想起什么来,轻轻敲门,然后打开,探进头来问,“亲家母啊,你明天早餐想吃什么呢?珊珊你呢?你们告诉我,我明天早上起来准备,等你们醒来就开饭。”婆婆脸上的笑容笑得都快僵了。

“随便什么都行。”我说。

我妈客客气气的站起身迎出去,“亲家母你就别起来了,你们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明天早上起来准备,你跟亲家公好好睡个早觉,起来吃现成的。”

婆婆热情的把我妈扶进屋,坐在床边,“可不用,亲家母啊,你可别起来忙乱,咱们是一家人,你就别客气了,这样吧,我明早起来给你们蒸鸡蛋羹,吃早餐面包,然后炸鲜果汁,可以吗亲家母?珊珊?如果你们不喜欢,咱们再换,你们说说?都想吃什么?”婆婆捏声捏气的声音,让我忍不住牙酸,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谢谢,不用麻烦了,真的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听到我这样说,我妈瞪了我一眼,又对婆婆笑着说:“珊珊的意思啊,是怕累着你们,亲家母,你们以前吃什么,咱们还吃什么就行,不要累着身体。”

“行,明早你们就等着一顿丰盛的早餐吧,快趁热喝牛奶吧,凉了再喝会喝坏肚子的,早点睡哦,我先出去了。”婆婆起身,夸张的笑脸一直伴随卧室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我妈才低声说:“珊珊,现在你婆婆变得这么迁就你,你怎么能对你婆婆那个态度呢?不能那样,知道不!我看你婆婆现在的态度转变很多,而你对你婆婆跟张开的态度却不像从前了。不是妈说你,你必须跟婆婆处好关系,你跟张开的感情才能长久,婆媳关系处不好,夫妻感情早晚也会出问题的。不管你婆婆以前怎么样,现在不是都改好了嘛。”

那我要对婆婆怎样的态度呢?我没办法掩饰我内心对婆婆和张开的厌恶。只是厌恶,不是恨。看着婆婆和张开的模样,再回想他们从前的嘴脸和所作所为,我只有觉得更恶心。

“妈,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们睡觉吧妈,别想那些了。”

“你这孩子,不听话。”

“妈,你快给我讲讲,你每天在家都忙什么呢?给我讲讲老家都有什么有趣儿的事,我最爱听你讲故事了,你小时候给我讲的那个三只狐狸和穷小子的故事,我都快忘了,你快再给我讲讲。”

躺在床上,听着我妈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么久了,我从来没像这个晚上睡得这么甜蜜和安稳。也很久都没做过这么幸福的梦。五岁的我,和我爸我妈一起坐在老家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吃粽子,我经常要被红枣核扎到嘴,我爸就会用筷子先帮我把红枣核摘出来,然后再把粽子给我吃。我生日的时候,我妈会在饺子里包一枚一分钱硬币,每次总是我吃到。一个一个幸福画面在梦里重现,真实的像是正在经历着。

我是笑着从梦里醒来的,然后就哭了,我想我爸了,我害怕有一天我也离开我妈,留下我妈一个人,白着头发,佝偻着身子,孤零零的度日……突然,我好恨癌症,李沛珊啊李沛珊,你绝不可以向癌症投降!

看看表,才四点半,我妈还在睡梦中。好久没有听到我妈的酣声了,也好久没有这样一觉醒来就看到我妈安睡的脸。我帮我妈轻轻掩好被子。再次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再入睡。直到五点五十,我起床穿好运动衣,去楼下跑步。附近的小公园晨练的人还没出来,只有我一个人。街上收垃圾的车已经开始工作。有一些军人全副武装从路边跑过去。一些上夜班的工人顶着眼袋很深的脸急匆匆骑车回家。狗狗们在公园里结伴奔跑。

“李沛珊,早啊。”一个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卫辰。“卫辰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李沛珊同学有没有偷懒。”卫辰笑得像一轮太阳。“走,一起跑步,我们到郊外的山顶上看日出怎么样?”穿过公园后面的一条长街,有一座不太高的山。

“那我们比赛,看谁先到达山顶,老样子,我先出发了,一分钟以后你再出发。”我说。以前在小学的时候,每年全校的越野比赛前,我跟卫辰都会在周末一起练习跑步,一起爬山锻炼肺活量,那时候我们就是这样子。卫辰总是先让我跑掉一分钟,然后他再去追我。

“小赖虫。不要跑太快,注意安全。”卫辰在身后喊。

中间的路不短,我们满头大汗的爬到坡顶时,太阳的万丈光芒刚好喷薄而出。“卫辰哥,你快看,好美,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个山顶上看日出呢,没想到从这里看这么壮观。”

听不到回应,我就回头看,没想到正好迎上卫辰深深的眼睛,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珊,以后,你每天都要这样开心好不好?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记住,你还有我,我会永远是你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亲人,谁都不许欺负你,谁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你有任何困难也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卫辰哥,我很好的,你放心……”

没等我把话说完,卫辰就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如果能替,我愿意替你挨遍这世上所有的痛苦跟不幸,只还你幸福一生。如果能换,我愿意把我的生命换给你。珊,你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努力活着,等我回去完成我妈的遗愿,我就跟她离婚,回来娶你,照顾你一辈子,一定要等着我。”

我被卫辰的话震惊了一下,我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回去和那个女人结婚只是为了完成他妈妈的遗愿,然后,再和她离婚,回来娶我。可是这样,不仅世上又多了一个受伤的女人,我也不能保证我这样一个病体能不能陪他到老?和我在一起,只会增添更多的痛苦和遗憾,卫辰怎么能够幸福?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我推开卫辰。“卫辰哥,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不是只有一种感情的,亲情不是更长久更无可取代吗?我们做兄妹吧,让我像爱一个亲人一样去爱你,你也像爱一个亲人一样的爱我,好吗?好好爱她,好好生活,不要做傻事,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傻瓜,你才是无辜的人,乖乖听我的话,乖乖等着我。”

“卫辰哥,就算你离了婚我也不会跟你结婚的,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你要是再这样,我只好从你的世界消失。卫辰哥,我们该回去了,否则我妈会担心我的,我们走吧。”我转身要下山之际,脚崴到了,一阵钻心的疼从脚上的筋脉传到全身。卫辰把我背到背上,“你这么笨,我不能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我舍不得你跟着别人受委屈受伤害,你在我这里,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你。”卫辰用右手把我的右手掌贴在他的胸口。

卫辰哥,我好想嫁给你,我也不止一次在梦里穿上婚纱嫁给了你。可是现在,我不能嫁给你啊。

我把涌上眼眶的眼泪用力往肚子里咽,半天,这泪拥堵在我的喉咙,使我不能说话。我一开口,它们就会奔涌出来,弄湿卫辰哥的衣服。

下了山,阿南的车已经等在那里,刚才跑步的时候,阿南的车就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卫辰哥把我放在车里,脱下鞋,帮我轻轻捏了捏脚腕,“还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了,刚才就是扭到了哪根筋,没什么大碍的。”我把卫辰手里的脚抽回来。“那就好,不过等下还是得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裂。”卫辰拿开我慌张的手,给我把鞋穿好,鞋带绑好。

“不用了卫辰哥,我的脚我清楚,没有骨裂的,不用去医院了,再不回家我妈就该着急了。”我的心里却在想,我该怎样,才能让卫辰哥断了刚才那样的念头。

阿南把车开到小公园外的停车场,我下车,穿过公园往回走。街口的人行路上,我站下,绿灯亮了,我等着一队车经过。一辆黑色轿车里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好像珍妮。车虽然一闪而过,但那个身影好熟悉。难道珍妮回来了吗?可是珍妮为什么不联系我呢?前几天我们还通电话,珍妮说她进了她爸爸的公司做开发部主管,她爸爸的公司有了起色,现在她的应酬慢慢多了起来,人生也活得充实而有挑战。可能真的是我眼花了,看错了人。不会是珍妮的,如果珍妮回来,是不可能不告诉我的。

婆婆的早饭果然准备的用心,现榨的热果汁,新鲜的面包片,嫩嫩的鸡蛋羹,还有香喷喷的鱼肉汤。

我一进门,张开就迎出门口递拖鞋,然后把我换下的鞋整齐摆在鞋架上。“老婆,先吃饭吧,我们都在等你呢,咱妈已经把饭热了两次了,就想你回来吃热的。”

“对呀珊珊,妈煮了你最爱喝的鱼汤,你快来尝尝好喝不好喝?”婆婆那边已经拿着一只瓷碗给我盛汤。“味道不对给妈提出来,妈以后也好改进。”如果没有见识过之前的婆婆,单看现在婆婆的所作所为,你一定会感动的掉泪,庆幸有一个如此深明大义、细心体贴的婆婆。这世上最好的婆婆怎么就给我碰上了呢?真是谢天谢地。可是我是见识过婆婆之前的所作所为的,那么多日子里,我相信以心换心的忍让和敬爱婆婆,能换来一段和谐的婆媳关系。可是呢,现实很残忍。

“珊珊,你怎么能让你妈给你盛饭呢?”说着,我妈已经抢过婆婆的碗,给婆婆盛了满满一碗鱼汤,递给婆婆,“亲家母,你坐下喝你的。”

我走过去,接过婆婆的一碗鱼汤,喝了一口,对婆婆说:“妈,很好喝,谢谢你,你费心了。”我不能让我妈难做。

婆婆笑着说:“好喝就行,好喝就行,快,珊珊啊也晨练回来了,那我们就开饭吧,啊?开开,快来吃了你还要上班呢。亲家母,你多吃点,啊?”

下午,我又接到桑岚的电话,她想和我见面。我说十万块钱我还在想办法。她说是别的事情。

桑岚和我约在妇幼医院附近见面。

一夜之间,桑岚怎么就变得这么憔悴了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那些人又来找桑岚要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些人找到你家去了?”我紧张的问。桑岚把脸上的围巾拉下来,露出嘴,“没有,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做彩超吗?好,我陪你去。”我说。

“不是,我要去拿掉这个孩子。”桑岚伤心欲绝的说。从她的声音我能听出来,她根本就不想拿掉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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