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佩刀,一身戎装飒爽的张家二郎张回军还是站到了张翁与张左耀面前,略微侧头打量一下张左耀,张回军便先向张翁行了弟子礼。
“二叔,这位是?”
“这便是蜀军统兵将军张宣节!”
“末将雄武军马步军指挥使,张回军,参见将军!”
“张兄多礼了,这里并非军中!”
“是,末将明白!”
……
张左耀的话,其实才真的是客套话,然而,显然张回军习惯了说一不二,接着话不多说,他便四平八马的坐到了侧位。
接下来的商议,禅房里就多了一个人,不过,主角之一的张翁似乎并不在意,他张口便继续讨论着张左耀关于留任秦州的议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的,时间不觉已经熬至深夜了。
承诺全力支持张家在对吐蕃战事的立场,承诺绝不干涩张家的商贸输出活动,承诺不在权力争斗中牵扯张家,预料到的,没预料到的,对于张左耀来说,这些条件问题都不大,他更明白,其实无论谁来做秦州的主事者,当他抵达秦州,了解秦州以后,为了报稳自己的地位,他们都会最终接受张家开出的条件的。现在不同的只是,省去了这个缓冲的过程,对张家对秦州都好而已。
而关于如何应对皇帝陛下,张翁也提出了自己的定计:在开村的蜀王诏令抵达之前,张家以及张左耀都需要各自提出一个秦州刺史或者节度使的举荐,就这么一条,没有其他!
“这关键点怕是就在人选,张翁可有定义?”沉思良久,张左耀对于张翁的这么一个所谓计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不满。
“哈哈哈!果然好眼力,本来我以为你会询问为何这么做,没想你却看出了门道!”点点头,张翁看似莫名其妙的乐呵起来,其实并不奇怪,同意与张左耀合作,不自觉地,他也会想考考张左耀:“我看张家举荐的这个人,一定要在义宁军或者昭武军之中去选!他们本来就是替蜀王执秦州最适合的,所以需要张家来提!”
“这样,他们反而失去了接手秦州的机会,是吗?”人家没强问,张左耀却不得不答,如果连策略都听不懂,那自己也就失去了合作的机会。
果然,再次点头,张翁这才接着说:“对,接下来就是看你的举荐人选,一定要是原秦州官员!……”
抽丝剥茧,张左耀渐渐理顺了张翁的谋算,由于对张家的顾忌,陛下一定会排除张家举荐的人选,于是,最适合新进执掌秦州的蜀北义宁军昭武军大员们就这么丢了机会,而后,张左耀举荐张家人,虽然同样不可能成功,但是,却能从侧面印证了张家的可信度,于是,这就形成了一个怪圈:合适的人不能来,未必合适的,却又不得不派。
“最后,无论来人是谁来秦州,他都需要一个了解秦州,了解秦州张家的辅助大员!无疑,这将会是张左耀德目标!”张左耀沉默的思索着,渐渐也意识到,此计无害于任何一方的利益,自然,成功的概率也就更高了;
望望禅房外漆黑的夜色,以及屋内随风摆动的微微灯火,张左耀总算不枉此行,伸个懒腰,他也才记起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呢,似乎刚才一直冷落了人家:“张兄,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张回军双手平于膝,身子笔直,坐得四平八马,就像一座雕塑,听张左耀问,他这才自打招呼之后第一次开口:“没有,一切由二叔定夺,若需要用到雄武军,只要不是干仗调防,将军只管吩咐!”
“额……!”得到这样的答案,张左耀很郁闷,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还好一旁的张翁笑笑的解了围:“张宣节不必介怀,回军就是这么个秉性,军中养成的习惯而已。”
“不会,耿直之语,左耀倒是很喜欢的!”张左耀耸耸肩回应。
说着,捋一捋白须,张翁又言回了正事:“对了,至于最后一步,张家在朝堂无势……!”
“晚辈明白,当一切成形,陛下需要掌权的副将时,晚辈是否能胜任,自然是我自己的问题!”张左耀自然不信张家没办法让自己坐上副将的位置,不过,显然,谁也不会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那就好!”张翁点头,笑得更欢了。
……
正事商议晚,夜也深了,没电视,没电脑,没小说,张左耀也只好睡觉了,而此刻,或许是心静了,躺在望水寺僧人给准备的卧房里,张左耀觉得五代的冬夜,格外寂静,甚至有些冷清;
难眠之余,他不免回想今日会面的张家二主,张翁不必说,老谋深算的人精,有一定的了解也就不那么好奇;而初次见面的张回军呢?张左耀突然想到一句话:守疆土鞠躬尽瘁,战沙场百死无悔!
自从入了蜀军,张左耀见过无数这个时代的军人,无论东川战将,还是西川的大兵,他却从未发现谁有这种军人本该有的气质,包括他自己带出来自认为颇具战力的特旅也是如此。而张回军,却给他这样的感觉,是因为雄武军这一部志在抗击吐蕃外族吗?还是仅仅因为张回军呆板的表象类似这种军魂呢?又或者,人家本身就如此……想着想着,又不是开会,自然是没有结果的,而睡意袭来,张左耀也就这么浑浑闭眼了。
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永远是人心,而最让人措手不及的,往往是天气;
张左耀一早醒来,三儿便敲门送来了洗漱的热水,这是起得更早的寺里僧人准备的。迷迷糊糊的擦把脸,便推门而出,他这才发现,天空姗姗飘落的雨珠,已经侵漫了整个望水山!夹杂湿气的微风,也显得更加凉了,紧一紧披风,张左耀企图把裹得更严实些,不过,或许寺院的禅意,让他兴起好久没有记起的闲情雅致,斜靠着走廊的木围柱,他就这么静静的看雨水飘落,看屋檐连珠不停的滴落。
禅房座落于寺院的东南角,独立成院,几蓬懒竹装点其实就是全部,也不知张左耀到底看见了什么。不过,许久后,张左耀想起此情此景,他觉得很可爱,因为这时他尚不知道,他正看着小雨发呆,却不想,有人也在看着他发呆。正映了那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风景的里人却正看桥上的你。
“将军起得也早!”苍劲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张左耀低头向对阁望去,依旧那身雅致的白袍,张家阿郎张翁正负手而立面向张左耀微笑。
“人懒,才起来,老爷子睡得可……好?”好字顿了半天才出口,不是张左耀早上结巴,而是有一个更吸引眼球的身姿扰乱了他的思绪。
一个女子,一个十分特别的女子正侧身立于张翁身后,约莫十八九岁,碧绿联襟的百褶裙,简单而又温婉;金钗束起的蝶式发髻,淡雅而又不失华贵,发丝在吹冷了张左耀的冷风里轻轻摆动,整个看,婉约如云朵一般轻柔。
几乎忘记了对张翁的问候,张左耀揉揉双眼,一下子睡意全消,他也这才看清了女子的容貌,玲珑的脸庞上,眼睛虽然小,感觉就象一直眯着一样,却弯弯的漫是快乐的感觉,加上小小的嘴角也微微上扬,甜美极了,人也甜美,笑也甜美。
男人嘛,欣赏美女这是永恒不变的爱好!张左耀正入迷,三儿却很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将军?将军?”
“啊?怎么?”回头询问,张左耀却见三儿一阵迥异。
“张公问回您的话呢,问你睡得可安稳!”皱着眉头,三儿很是纳闷张左耀怎么会走神。
“很好啊!”张左耀似乎还没回过神,傻傻的应答着,却忘记了,这话应该对人家张老伯说,他却对三儿说了起来。好在反应快,张左耀尴尬的丢下三儿对着对面的张翁回话:“没想到,我们年轻人都比不过张公,惭愧啊,呵呵!”
“什么比不比,人老了,自然睡得少了而已!”对阁走廊上,张翁似乎并没有发现张左耀的异处,自顾自的言语着,顿一顿,随后,似乎想起什么来,张翁又言到:“回军到正院练功去了!叫上他,咱们这就下山吧,落雨了,山上凉,我这侄女不放过我啊!对了,还没给将军介绍,这是我四侄女,回军的四妹,唤作莹儿!”
张翁说着转身对莹儿轻声说着什么,不知为何,莹儿先是轻轻发笑,嘎嘎的笑声翠如银铃,甜美的笑容如百合一样纯美,而后她才欠身对张左耀问礼:“儿张莹见过张将军,打搅将军赏景,还望见谅!”
其实,人家是笑张左耀刚才发呆,不过,张左耀却愣是没反应过来:“有礼,有礼!呵呵!”
自己略显笨拙的表现,张左耀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望着,说着,他忍不住把张莹和李珺怡对比起来,一个落落大方,一个温婉可人,虽然是不同风格的美丽,却都那么让人心动,那么让人喜欢……再一想,张左耀尽然想到了莹儿的二哥张回军,也是那么一个简约的人,果然,极致而美之言一点不假。
摇摇头,张左耀发现自己的思绪尽然乱了,怎么男人和女人放一块比较去了!
而这时,张莹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请将军见谅了,叔父身子受不得寒,虽然未进早饭,还是先下山吧,家中已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