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后堂,张翁漫是怜爱的望着跪于堂前的侄女张莹,沉吟着说到:“丫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莹儿与二哥自幼由叔父养育,莹儿从来都把叔父当作父亲侍奉!而今日谈及婚姻大事,莹儿自然不敢也不该自作主张,所以,莹儿愿遵叔父之意!”
“那你这是?”张翁略带疑惑,自然知道张莹还有后话,不然大可不必如此跪拜。
“但是,既然张将军无意;莹儿倒也不愿辱没了家门,好在将军也非瞧不上莹儿,不算羞辱奴!所以,此事最好是就此作罢!”
“呼!”虽然绕了大圈,虽然不算圆满,不过,张左耀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话从张莹嘴里说出来是最好不过了,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另一边,张翁一面看看张左耀,又看看张莹,似乎有些惋惜,而后他才略带迟疑的说起来:“可是……!”
张莹只听了两个字,立马接过了话:“若是叔父觉得此事惋惜,而张将军又觉得此事有待商榷,莹儿倒有一个折中的法子!”
“哦?”张翁一脸的疑惑,其实不光张翁,后堂坐着的张左耀和张回军都很是好奇!
只见张莹依然跪在地上,却侧头望向了张左耀,让人一阵紧张:“张将军,听叔父说起,将军即将启程回上邽,是吗?”
“啊!对,是,三儿他们已经去备马准备了!”张莹一脸纯情,张左耀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那莹儿想随同将军一起南下!”张莹轻言细语,不过,在场三人却如遭雷击,当场傻眼,张左耀最惨,脑袋嗡嗡直响。
“胡闹!”张左耀不知怎么开口,张回军却是脱口而出的怒气!
“叔父,二哥,莹儿没有胡闹!”张莹还是一脸淡定!
张翁呢,显然沉稳许多,不但没有发脾气,还阻止了张回军:“回军,听莹儿把话说完!”
“不管为何将莹儿下嫁张将军,莹儿信叔父二哥不会害莹儿,莹儿这才不反对这门亲事,但无论怎么说,若是张将军迫不得已取了莹儿,想来将来莹儿的日子也难熬,所以,莹儿就想,不如许亲一事暂时搁置,却也不是就此作罢!而将军回营,若是莹儿可以伴在左右,些许时日相处后,若是相知可相许自然两家同喜!若是将军到时候依旧认为此事不合适,自然应该就此作罢!”这么一说,张左耀还不得不佩服张莹的勇气和智慧,只是让人有些疑惑,若是如此行事,岂不是对她自己很不公平?
就在大家几乎同时想到这点的时候,张莹又开了口:“不过,也请将军和叔父应下莹儿,将来无论因为何原因,下次再议此事,若是莹儿自己不愿入将军府!还请长辈为莹儿做主!”
嘴角抽搐,张左耀突然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不答应都不成!人家一届女子自愿跟随你,自然是需要很大决心的,他若是不应,那就是对张家的大不敬了,张家就此翻脸都有可能!什么都不敢说,他只得紧紧盯着张翁的嘴巴,等待处决结果。
“嗯,这也是个法子!就是……”听口气,张翁想要应下,却又有担忧的地方。
“就是张将军身为统兵,秦州局势虽然缓些,却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变数,妹妹你独自出门是要受苦的,这让二哥和二叔如何放心?”毕竟是一家人,张回军显然很了解张翁的想法。
“呵呵!”不知为何,张莹笑了起来,因为背对着,除了乌黑的长发和金色的簪子,张左耀看不到这笑容里是什么:“二哥,这话就不对了,若是这点苦都怕了,你们怎么想起来把莹儿嫁出去了?若是现在就躲了,将来莹儿真的进了门,又改怎么躲过这样的日子?”
“好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事情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就要下决定,显然,张翁作为一家之主的风范是很充足的,只是,他完全忘记了,这事,还要张左耀同意!
能说不吗?显然现在已经不能了,人家不逼你强娶,难不成你张左耀还要强退?看看温柔可爱的张莹,张左耀更是开不了这个口!半饷,他才破罐子破摔的说到:“左耀先谢过张公美意,也谢过四娘子的善解人意,其他的,左耀无话可说!”
“怎么无话可说,将军还是要定下期限不是,总不能让莹儿一直呆在将军身边吧,做客尚可,若是时日太久,莹儿自己不怕,却怕人诟病张家门风不是!”看起来,若说张莹一点脾气没有,那绝对是假象,若是此话阴阳怪气还好应付,不过人家句句在理,即便有些偏讽自己,张左耀还是要认真对待。
“既然如此,左耀也向张翁和娘子保证,娘子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也能随时离开!至于婚事,娘子认为有了定论时,就是再议之时!左耀也保证,在这之前,此事只有此屋四人知晓!”张左耀也不傻,这种事情,流言的杀伤力很强悍他是最了解的,所以,就算将来寻找到合适的机会推掉此事,那也一定是要在秘密的情况下。
就这样,秦州之事与张家的沟通算是初步完成了,不过,虽然已经商定好了,但想要在开春以前解决好一切,做起来比嘴上说说难了不是一丁点。所以,他说走就走,这就要离开成纪赶路回上邽了。
成纪南门外,告别了送行的满脸温笑的张家大管家和满脸担忧的张回军,张左耀匆匆来,也就匆匆走了,不同的是,来时三个人,回去却成了一行人。
张家有几个女儿张左耀不清楚,不过,显然张莹在其中的地位却是不低的,看看这随行的旅伴和行李就知道了!两个水灵灵的贴身丫环,两个跑腿的小厮也挺机灵,还有四个五大三粗的家奴,看腿脚练过些把式,应该是被派来护卫他家小娘子安全安的,而行李,足足顾了两辆马车才拉完,张左耀观察了那大大小小的箱子老半天也没猜出都是装什么的!
而且,张左耀还听闻,这是娘子特地嘱咐要一切从简的结果,张左耀听得直摇头,真不知道要是隆重点,会是什么样子。
到不算闲庭细步,不过毕竟马车比不得张左耀三人的快马,同样计划两天的旅程,眼下却明显比来时更赶一些。好在人多疲惫之余,也比来时热闹一些。
转眼就是一天,天色渐晚,车队总算赶到了歇息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来时张左耀借宿的那个村子。
“将军,是不是还去老伯家?”临近村口,三儿回马询问起来,看起来也有些担心!
张左耀当然知道三儿担心什么,来时借宿遭拒的尴尬自然没人想再领教一次,何况,现下还有女眷,这要是露宿荒郊,男人的面子岂不丢大了,想到这,张左耀回到:“嗯,既然相熟,就直接去老伯家吧!对了,我没记错的话,老伯信孙吧?”
……
“咚!咚!咚!”还是那扇破烂的木门,那两间破败的土屋。
“谁啊?”张左耀耳朵里,孙家老爷子声音还是那么低沉!
“孙大爷,是我!还记得吗,数日前北去的那几个蜀兵!”
奇怪的没有人应答张左耀,却是一阵叽里咕噜的响动传来,好一会,咯吱,咯吱的木门声才响起来,孙老伯伸出了一个头,或许夜色下看不清,他不断的张望着。
微微一笑,张左耀把身子凑上前去好让老伯看清楚些,边走,还边套近乎起来:“老伯,还记得我么?”
“哟,看你说得,记着,记着呢!”孙老伯也笑了,笑得很开心!:“快进来,快进来,屋外冷,别冻着了!”
“哎,好!”一面回话,张左耀一面迎过老伯搀扶的双手,心理却有些怪异的感觉,虽然主人欢迎自己是好事,不过,他却觉得那里不对,这热情怎么看,都和上次那个冷漠悲伤的老人大有不同。
“将军,还有……!”正要往屋里走,三儿却叫住了张左耀。
“噢,对了,你去请娘子下车!我在这里等着!”不是很会照顾人的张左耀还不习惯有人这么跟着,一时间倒忘了还有人在院外,打发三儿前去接张莹,他转头对孙老伯说到:“老人家,这次又叨扰你了,而且,还有几个同伴!”
“这样啊!”
老伯一下皱起了眉头,张左耀自然以为老人嫌人多麻烦,有些不耐烦,于是他赶紧想要求得长者谅解,毕竟人家刚才还欢迎自己的。不过,没等他开口,孙老伯却甩开了张左耀的手,冲向了院子。
他一边小跑,还一边开口:“郎君等等,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说是迟那是快,张左耀还糊里糊涂,老人已经冲出了院子,也不知道这虚弱的老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充沛的体力和矫健身手。而这时,院子门口,夜色里孙老伯的背影还清晰可见,满脸怒气的张莹偕同两个丫鬟却冲了进来。
张左耀更是疑惑了,不知什么事情让一向秉性纯良且内向的张莹把生气二字写在了脸上,他刚想询问却没来得及开口,张莹老远就先出了声对他一顿不温不火的数落:“张将军,儿等借宿本该歉慎,将军却将人家赶走了,这是何道理,岂能住得安心?即便无借宿之因,人家一垂垂老者,寒冬夜幕之下,将军又岂能如此对待?这岂是大丈夫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