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动作快点……!”
“你,就是你,掌灯近些……”
“额……将军何故发笑?”
声若细纹,指手画脚的人叫卫平,其实也就是昨夜领张左耀入宫面圣的那个宦官,此刻,他则是来负责指点张左耀第一次入朝会的。而不知道是规矩如此,还是卫平有心,这次他还带了四个宫女同来,正忙活着给张左耀穿衣服呢。
张左耀虽说不是很习惯如此,但一怕坏了规矩,二怕人家中官认为自己不领情,也就干脆乐得享受,只不过,双手摊开,直面卫平,张左耀却发现不知道为何,卫平催促宫女时,每说一句,脑袋就一晃,说一句,晃一次,不时还伸出兰花指这么一指,越看越搞笑,最后他终于没忍住。
“卫职令,我是笑自己有福气呢,结识职令这样的朋友;这天色尚早,职令却如此着急,难道不是为末将着想?”顾左右而言他,张左耀顺便的就攀攀关系,这个宦官,是内宫外事职令官,说起来,虽说地位低了点,却好歹也是宫内外行走之人。
听了张左耀话,卫平自然挺受用,不过他却没笑,只摇摇头反驳:“这还早?将军是武将,又是初朝,这才着甲上殿。便利许多,若是三五品上官入早朝,乃属大礼,需着玄端朝服。那将军至少需要再早半个时辰!”
“这样啊!”望望窗外漆黑的夜色,别说,张左耀还真不知道这些,朝服他倒是有,不过那宽袖的大袍他确是一次也没穿过,只第一天领到的时候好奇了一下而已,此刻正老实的躺在行李包裹里,想了想,他又问到:“职令,那一会入朝我一小小八品外将,该站哪里?”
“这就是本职令被派来的理由了!就是怕将军莽撞,乱了规矩也惹出笑话!”说着,卫平没来由的又骄傲了一把,貌似自己很懂似的,随后他才回答起问题:“自然在大点门侧侯着!有殿中常侍通传,将军才可入殿!”
“靠,连门都不让进!”张左耀哪个郁闷,不由在心里鄙夷起这破规矩,
正想着,一个给系肩扣的宫女个子一个不稳撞在了张左耀后背上,吓了张左耀一跳,回头一看,宫女个头太矮,得垫脚才能平视张左耀的肩膀,而此刻,显然宫女自己也把自己吓坏了,身子一动不敢动,只用眼神不住的打探那边的卫平。
“他没看见!”心情还不错,张左耀轻声开起了玩笑,贴过脸去在宫女耳边细语。
又是害怕,又是娇羞,僵直的宫女,脸色在一旁灯笼的白光映照下,变得红扑扑的。
“咳!!!”卫平没有看见宫女犯错,却看见了后面一幕,有些不满的咳嗽起来。
“呵呵!”张左耀略显尴尬的笑了起来,到也没放在心上。
出了住所,还是老路,张左耀同卫平有说有笑的入了武威门。而此刻,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张左耀这也才看清了一排排琉璃瓦翻盖,四角龙头装饰,周遭雕栏围立的议政殿。经玉栏走廊,绕到大殿正东的正面,张左耀这才被领到了地方。
“将军,就在此处听宣吧,下官告辞!”卫平正色行礼的说到,看来他不能多呆!
“有劳职令了!”回礼谢过,张左耀巧不巧的刚好看见哪个矮个宫女正瞪眼望着自己,眨巴眨巴眼,笑了笑,他又调戏起来。不一会,他就看到了随着卫平离开的宫女有些脚步虚浮,跌跌撞撞有似落荒而逃的嫌疑
……
独自立于高墙立柱下,张左耀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左右,除了站班的内宫禁卫,就是过往的宫娥宦官。闲来无事,他只好四处张望,半响,他发现,最吸引眼球的,还是那披铁甲,持长枪的禁卫军。
装备率百分之百的铁甲自然不必言,主要还是华丽度很高,身甲前后片的双肩扣配为金亮色,而肩上披膊则纹有细腻的兽纹图案,腰下大膝裙上密挂的甲片则方正尺寸均匀,即美观,因其规格适宜缝隙小,防护度自然也就高了。他们手持的长枪高过头顶,枪身漆黑,枪尖铮亮一看就是精钢所造,枪颈系有红樱,腰间还配挂制式略小的横刀。
“就是不知道士兵的军事素质如何,若是同特旅列战,也不知特旅能抗住不……!”想着想着,张左耀不由和手下兵对比起来,若是旁人知晓,一定会惊异,他这可笑的自信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同样也会错愕的想知道,他这么大不敬的想法又是怎么从脑子里蹦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张左耀自己都没有想到,不知什么时候起,秦州那一万多人马,他尽然不知不觉的当作了自己的兵。
“咚!!!!”一阵沉闷的钟声从北侧偏殿传来,似乎昭示着什么。
回过神,张左耀这才看到一个宦官站到了不远处议政殿正门口:“早朝议事,百官入殿!”
“嘎吱!”
议政殿前的广场尽头,巨大宫门缓缓而开。说是百官其实也没那么多,但五六十人到是有的,张左耀不知道,今日只是一般日朝,参加早朝的只有三省六部文官五品以上及供奉官、在京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等,称日参官;而武官,在京三品以上,三日一朝,号九参官;五品以上及折冲当番者五日一朝,号六参官……
太监的嚎叫,群臣高呼万岁,呵呵,果然电视剧也不全是假的。话说回来,这当皇帝也挺累人的,早晚政事日日政事,烦都烦死了,偶尔一个休假去哪里游猎出巡,还可能被骂骄奢淫逸。不出去转转,也有人骂,骂你贪恋后宫啊,想到这里,张左耀不由流出口水来:“汉,哪个男人不贪恋,那可是天下美女精挑细选出来的,任你#¥!#%¥!%#¥,套用后世广告语,爽歪歪,包你爽歪歪!!”
“宣成州刺史留后,遂州防御副使,秦州马步军都统兵将军张左耀进殿!”哪个幽灵般的议政殿职令官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明明几步路而已,他却依旧撕扯着嗓子叫喊起来。正在爽歪歪的张左耀做贼心虚,自然被吓了一跳,半响,在人家不耐烦的眼神中,他才赶紧阔步奔向了大殿正门。
刚才还笑话别人,迈步而入大殿,望着高高金色黄袍,玉兰屏风,眼角瞥见朱、紫、绯、绿、青阶级分明的百官服色,听着自己单调而有吭长的脚步声,张左耀被压抑得目不敢斜视,脚不敢高抬。直走到大概中央的位置,感觉没有踏出百官位列,止住脚步,低头,跪地,抱拳,三呼万岁,有个电影,叫一个都不能少。
“平身!”发话的还是宦官没听见孟知祥开口,或许他只是摇摇手而已吧!
“谢陛下!”话毕,张左耀这才站起了身。
“众卿,秦州大局基本就是如此,为朕收成秦二州的将军也已立于殿中,对于执掌雄武军人选一事,都议议吧,有何不妥之处,也好有个定议!”高呼则远传,挡壁则音回,这是基本常识,张左耀自然明白,不过有时候明明知道缘由,却还是感觉那就象帝王那种雄浑的气势自然天成一样,此刻听孟知祥说话,就是这味道。
“启禀陛下,臣举荐义宁军贺同梨贺老将军出任节度使!一来义宁军战功卓着;二来,贺将军忠勇为国,资历亦丰,现屯军镇凤州亦临秦州!”
说话的人,张左耀不认识,不过从官服做派看,是员高级武将,品阶不低。不过可能有些不识趣,他自个说得高兴,却没发现孟知祥一听贺同梨就微微皱了眉头。
虽然知道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老东家,但张左耀心理却还是一喜,这说明张家的举荐信有效果了,他们举荐的人选,也是义宁军。
“张指挥使,此举不妥!”孟知祥未表态,有人已经反对了:“贺老将军确实很合适任雄武军节度使,不过,一来凤州新定,义宁军镇之需要陛下信得过且有能统帅,贺将军离任尚无合适人选接任;二来秦成二州虽定,却降将众多,若所派之人不得人心,恐弄巧成拙。”
“司空,此言差矣……!”被驳斥的张姓武将仍然不服气,不过,他话到一半,那头孟知祥轻轻抬手,示意暂停了,他只得闭嘴。
“此议以德彰之言为定,同梨非不能,却是不合适!”轻言细语,孟知祥总算判定了贺同梨,其实也就判定了义宁军不可入主秦州。张左耀呢,他则是知道了那个司空是谁,记得初见孟知祥,他就是听到此人名字这才认出孟知祥,他就是赵季良,后蜀宰相,或许,这也是这大殿之上,他为数不多能清楚记得的几个名字之一。
现代人适应能立很强,很快渐渐轻松起来的张左耀,自娱自乐的瞟着赵季良,那头孟知祥又开了口:“德彰,那你有什么人选没有?”
“回陛下,臣倒是觉得果州刺史李延厚将军可担此任。”赵季良没有长篇大论,他只管丢出一个名字,这便完事了。
“此举不妥……!”
又有人反对,又是你来我往的讨论,渐渐的,轻松下来,也没了新鲜感的张左耀开始烦闷了,自己屁不敢放,位也不能挪,身为武将,还要板直了腰背,还好军资偶尔他也一练不然,这日子真不好过,也不知道这些大臣天天如此,到底是怎么坚持的。
一炷香,两炷香,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就这么煎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左耀终于嘴角上扬,微微露出了笑意,因为蜀帝孟知祥总算有了定义。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先微微垂目,孟知祥一定眼说了起来:“即刻拟昭:令果州刺史李延厚,遥领兴州刺史留后,掌政,赏金百两以犒果州将兵续镇兴州!”
“令山南道节度副使,义宁军统兵将贺同梨任凤州防御使,赏百金续镇凤州!
“令山南道马步军都部署张忠杰任凤州刺史留后,口谕其勉于勤政,莫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成州长道县县令关庆章虽为降将,但朕觉其忠可表,遂升任成州刺史留后,以观后效!”
……
一连数到旨意,孟知祥顿没顿一下,张左耀听得佩服不已,而除了前面几个,后面关于成,秦,凤几州,以及山南道(汉中)的各项任命他则是半点没头绪了,人不认识,官不知干嘛的,正听得有味,孟知祥却突然停住了,张左耀轻轻抬眼,却见孟知祥望向了自己,他赶紧抱拳行礼,哗,动作太大,铠甲声大作。
皇帝不开口,自己到先动作,这显然是个错误,果然,立马张左耀就听见了百官中传来咯咯的嘲笑声,他自己要放下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脸红不已,只得死命的埋低了。
还好,孟知祥似乎并有意让他掩饰,直接开了口:“张左耀听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