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策被控制着对上南乔含着笑意的眼睛，呼吸微微屏住，脑袋动不了，只得垂眸，视线躲开一点：“…你想多了，与你无关。”
别自作多情。
不过这话他就没有说出口了。
好吧，南乔丝毫不介意商策的“无情”，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题，眉梢轻抬：“那将军出来是干什么的？”
出来找她。
“…出来随便逛逛而已。”
“是吗，可是刚才我在人群中看见将军了呢。”南乔似乎还是不相信，凝眉思索了下，突然道。
“难道将军生病了吗，毕竟我记得，将军好像不喜欢凑热闹呢。”她的语气很是关切，“可如果将军生病了，为什么不找我呢？”
她看到？！
商策一下子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猛地抬起了眸子，眼睛微微瞪大，惊讶之中，似乎又含了一丝惊恐：“你刚才在！”
“不在啊。”
南乔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没骗商策。
她刚才去买吃的了，结果一回来，还没走到摊位前，就先一步碰到了似乎很是不开心的某人。
比起在摊位前坐诊，现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的小徒弟，那自然还是哄老婆比较重要。
“那你怎么就确定我…”
商策咬牙。
她又没看到！
南乔一口打断他的话：“但将军刚才的反应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你就在人群里呢。”
如果他不在那里的话，以他的性格，哪里至于这么激动？
商策：“…”无话可说。
所以她刚才那句是故意诈他的，对吧？
“真的和我无关吗？”南乔凝视着又一次陷入沉默中的商策，再次开口问道。
声音飘在空气中，或许是语调太轻了，显得格外温柔。
夜里的轻风吹起南乔的头发，有几缕飘到商策脸上，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良久。
“…你早上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一声。”商策总算又开了口，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眸底的情绪却有些波动，显然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
哪怕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他纠结了一整天的问题。
南乔她说走就走了，什么都不说。现在也是，天都黑了，还不回去。
可论起来，其实南乔本来也不需要交代什么。她一开始的理由就只是借住在将军府而已，那将军府对南乔来说与客栈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有谁会告诉客栈里的人自己要去哪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的。
至于他，似乎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问出口，商策才发觉这个问题由他来问似乎不合适。而且其中意味也有些怪怪的，就像是…丈夫在向不负责任的妻子抱怨一样。
他突然红了脸，为自己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而且，他怎么就问出来了？南乔指不定要掐着这句话怎么样呢。
商策抿了抿略有些干燥的唇，一时间，心里有些后悔。
可话已出口，想收回也早已经来不及。
“将军是在责怪我出门之前没有向你报备吗？”
南乔的反应却不如商策所想，她没有笑他，也没有趁机掐着这句话，又提什么，嗯…总之是乱七八糟的条件。
她只是把手臂环到了自己的腰上，几乎是埋到他的怀里，稍稍抬起头来，温声问道，神色看起来甚至有些认真。
“不需要向我报备。”商策突然笑了声，抬头看向远处不知是谁家的屋檐下，随着风有些摇晃的灯笼。
本来就没必要。
笑声随风飘散，就像是被随意吹落的树叶，经不起一丝波澜。
南乔把商策抱得更紧了，亲昵地蹭蹭他，语气又认真几分：“如果将军想的话，我是可以向将军报备的。”选择权就在你手里。
“你真的想吗，南乔。”
商策撩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到南乔脸前的发丝，替她别到耳后。
“为什么不呢？”
“我从来都没有表现过拒绝的意思。”
抗拒的可向来都是你。
南乔用眼神无言回应。
商策定定的看了南乔好久，眸子里的情绪愈发复杂了。
半晌，他蓦地叹了口气：“容我多想想吧。”
他总做不到如她一般潇洒。
“当然可以。”
南乔弯了弯唇角，笑的温婉。
“喂…哎呦…撞人了！”巷子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声音很大，在巷子里都听的清清楚楚。
商策一愣，飘飞的思绪被声音扯回，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了。
还好没有人过来，不然他们俩这个样子实在是…咳…有伤风化。
“咳咳…”他推了推还靠在他身上的南乔，另一手抬起握拳在唇边掩饰着咳了几声，“我先回去了。”
“你…”他微微顿了顿，有些迟疑。
商策想问“要一起吗？”可又意识到既然南乔到现在都没有回将军府，那手头上大概也还有事情要处理。
遂又换了个问法：“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吗？”南乔顺着商策的动作从他怀里退出来，但也仅仅只是后挪了一步而已，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很近。
“但是我还想去酒楼吃饭呢。”白日里人多，虽然主要是弟子在那里坐诊，但她也得在一旁看着指导。
算起来，她也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而刚才也只是随便去买了些点心而已，根本就不足以填饱肚子。
“将军要不要和我一起？”南乔邀请人的时候就不像商策一般有那么多顾虑了，想到了就直接开口。
“没吃饭？”商策皱了下眉头，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对啊。”南乔眨眨眼睛，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已经饿了一天了呢。”
“那你白天为什么不回去？”商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南乔的是故意装的，轻瞪了她一眼，“行了，你去吃饭吧，我回去了。”
说着抬腿就要走。
南乔见状，赶紧伸手抓住商策：“诶——”
“我又不是故意不吃的。”
“但人太多了，我走不开啊。”南乔走近了一步，抱住商策的手臂，轻轻摇晃，“真的不能陪我吗？”
“将军，商策，阿策…”
商策原本要走的脚步，这下子走不动了，明明南乔抓着他的力道并不重的。
片刻后，他微微叹了口气：“…走吧。”
几乎是他点头的那一刹那，南乔就已经十分自觉的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连手指都钻进了他的指缝。
“那走吧。”南乔对着商策甜甜一笑。
“嗯。”商策低低应了一声，犹豫几秒，还是握紧了手，和她一起向着巷子外面走了过去。
此处不是京城，环境开放的多，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是牵个手而已，应该没关系的。
而且——商策侧头看向一旁南乔线条完美的侧颜——她本来也不讲规矩。
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话说，你吃饭了吗？”南乔突然扭头对着商策问了一句。
她刚刚好像听到肚子叫的声音了，但是她自己的肚子没叫，那就只能是商策了。
“…没有。”商策表情微不可察的一滞。
“哈…”南乔笑了声，“那你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
“承认你想我啊。”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为了找我，连饭都顾不得吃，难道还不叫想我呀？”
商策：“…”
真是…
“随你怎么想。”
南乔从善如流：“那就是想我了，你这是默认。”
商策不说话。
“对了，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吧？”没过几秒，南乔突然又转了话题。
“是。”
但是她问这个做什么？
商策不由得想到了其他的东西。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南乔难道要回千药谷吗？
“中秋不是有灯会吗？”南乔歪歪脑袋，“你难道不陪我？”
商策一愣。
“好吧，那我…”南乔没等到回应，还以为他要拒绝，便只能暂时放弃。
“没…”商策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嗯？什么？”南乔眨了眨眼睛，没有听清楚。
“我没说拒绝。”
*
忙碌的日子总是跑得飞快，时间眨眼就到了中秋。
一天的工夫而已，街上各式各样的灯已经点了起来，红的黄的紫的各式的花灯被那次的蜡烛晕出各色的彩光。
往日里不见的人也从家里走了出来，都聚集到这一条街上，来来往往，人声鼎沸。
南乔和商策挤在人群里，顺着人群流动的方向，慢慢踱着步子往前走。
“你可得把我抓紧一点，被人冲散了，你可就找不到我了。”南乔晃了晃两个人相握的手掌，笑着对商策开口。
“呵…”商策也笑了，拉着南乔往路边走了走，那边的人稍微少些，走的容易一点，“找不到你也会自己回去。”
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能找不到家不成？
“那万一我不回去呢？”南乔扬了下眉毛，“你怎么办？”
“那…诶！”商策惊叫出声。
还未出口的话瞬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的“小炮弹”给打断了。
腿上一重，低头，原来是一个看起来大概四五岁。
她脑袋上还扎着两个圆滚滚的小花苞的小姑娘就撞了上来，小脑袋砰的一下直接砸到了商策的大腿上，实实在在，发出了一声闷闷的撞击声。
脑袋干不过大腿，撞上来之后，她整个身子晃了晃，像只小鸭子似的，然后就“吧唧”一下，坐在了地上。
商策：“…”这哪里来的孩子？
人多她又矮，他是真的没发觉这小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的父母呢？”商策弯下腰对着坐在地上的小姑娘问了一句。
“头…我的眼睛麻了，怎么这么多星星啊？”小姑娘抱着头使劲晃了晃，嘴巴里嘟嘟囔囔的，脸上全是迷茫，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商策皱起眉头，左右看了看，都没看到大人。
他看向南乔，但南乔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到孩子的父母。
商策又低头看了一眼，眉心拧的更紧了。
真是麻烦。
但是这里人太多了，放着这么小的孩子在这里肯定也不行，随便来个人踹一脚，孩子估计就直接没了。
商策没有办法，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弯下腰把孩子捞起来，然后走到了墙根处，躲开人群。
小姑娘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被商策抱起来，下意识抱住了他健壮的臂膀。
大概被人抱习惯了，她并不害怕，哪怕商策因为没怎么接触过孩子，姿势十分别扭，她也没怎么抗拒，只是搂得更紧了一些。
但仰起头，看清楚商策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却是猛的亮了起来，眼睛一下子瞪得圆滚滚的，感叹刹那间就喊出了口：
“哥哥，你好漂亮啊，我以后能娶你做我的夫君吗！”
商策抱着她的手臂猛地一僵：“…”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不可以答应我嘛？”小姑娘仰起小脸，满脸真诚的看着商策，眼睛亮晶晶的。
“…不可以。”而且男人怎么能用漂亮来形容，夫君也不是用“娶”的。
槽点太多，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商策看着满脸天真的孩子，表情绷紧了些，十分“残忍”的拒绝，丝毫不留情面。
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童言无忌，但是…商策微不可察的偏了偏头，自以为暗戳戳的瞄了一眼南乔的反应。
她会不会…呃…她一点都不介意。
商策看到南乔脸上明显在看好戏的表情，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绷得更紧了。
“啊，为什么？”小姑娘瘪了瘪嘴巴，满脸失落，看着还有些不服气。
为什么要拒绝她吖，她明明这么好看。
“因为我不喜欢你。”商策冷淡开口，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而且你年龄太小了，正是学习上进的时候，满脑子嫁娶像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头瞄了一眼：“你的功课做完了吗，就这样跑到街上来玩？”
但若商策这句话是对成年女子说的，她们可能会愤然离去。
但他现在面对的只是一个都不到他大腿高的小姑娘，被他这样“凶巴巴”的“瞪”了一眼，甚至在中秋节还被拷问功课后，整个人立即就委屈了起来。
小嘴一瘪，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商策的表情明显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