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修蹙了蹙眉,“那会是什么意思 ?”
他目光下扫,倏然说,“温周,这里是不是有一行小字。”
温周顺着他手指那地方看去,赫然有笔墨痕迹,只是字迹太小,又被墨水晕染,根本看不真切。
余修灵光一闪,胳膊拐了拐温周,“你爹那不是有一个别国进贡的料器吗,看东西时可以放大,改日拿过来照照,不就知晓写的什么了。”
温周没有搭腔,将那张宣纸折好,交予余修嘱咐说,“收好了,莫弄丢了。”
余修撇了撇嘴,“这么煽情的画,指定不会是给你我的。”
温周却有不同想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将这幅画和那封信放在一起,定然有非凡意义。”
雨势有愈大之征兆,不断拍打着窗棂,令人心神烦乱。
二人喝完了壶中酒,被各自小厮扶着,上马车离开。
满身的酒气,温周怕熏着了宋薇,便在书房将就了一夜。
翌日宋薇醒来,温周已出门当差多时。
日子终于平静下来,在二人恩爱缠绵中,时光飞逝,转瞬宋成下场在即。
宋明年与姜氏早于数日前回了杏花村,此时,也只是托人捎了些东西进京交予宋成。
此番乡试,宋成旰食宵衣,准备已久。
“大哥莫紧张,数年苦读,今日只是求个结果,若一举高中乃大喜,若不行,日后再加勤勉,砥砺而行就是。”
宋薇拉着宋成,絮絮叨叨宽慰,温周倏然一笑,“我瞧着大哥不紧张,你倒是比大哥还要紧张。”
宋薇嗔他一眼,“我只是担心大哥有压力,疏解疏解。”
“好了,再耽误下去,就要误时间了。”温周将宋薇拉到身边,“大哥还没下场呢,莫言那些不吉利的,此乃学子大忌。”
“哦,对。”宋薇蓦地的想起,拍了拍嘴巴,“呸呸呸,大哥一定能行。”
宋成被她逗笑,抚了抚她发髻,“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不止为他,也为了宋家,为了薇薇,定要博个官身,不让薇薇再因家世而受人嘲笑。
“快去吧。”宋薇催促着,宋成颔首,冲温周作揖后进了考场。
宋薇伸长了脖子看,直到学子都入了考场,人走了大半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温周无奈开口,“走了,等乡试结束我们再来。”
宋薇点头,嘴里碎碎念,“大哥一定会中的。”
上一世,宋成就考中了乡试,本一腔欢喜,寻她分享,却惨遭横祸,被卫依依与温安打断了腿,落下残疾,再无缘官场。
这辈子,再不会有那种事发生,只是她惊惶,宋成会不会因她改变命数而生异变。
温周柔声安慰,“我问过大哥的先生,他言大哥四书五经,文学国策都颇有见解,应是无碍的,你就放心好了。”
“嗯。”宋薇点头,随温周上马车回府。
两刻钟后,马车缓缓停下,宋薇刚掀开车帘,蓦地有一身着桃粉色衣裙的姑娘急急朝马车奔了过来。
姑娘弱柳扶风,眼圈发红,颇有几分熟悉。
“她是 ?”宋薇回头问温周。
温周撇了一眼,“赵峰未婚妻。”
宋薇,“……”
“哦。”她有些茫然,不明白这姑娘哭哭啼啼拦住马车是要干什么。
“姑娘有事 ?”她和善的问。
桃衣姑娘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求您开恩,让赵峰同我归家吧。”
宋薇,“……姑娘应知,赵峰并非我手下,你不该求我。”
桃衣姑娘微抬起头,“我知晓,但赵峰却是因夫人丫鬟才反复踌躇,不肯归家完婚,如今更因此不惜败坏声名。”
宋薇看眼温周,淡淡问,“那你的意思,是想我做什么?”
“我想请夫人,断了赵峰期许,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私定终身,乃羞耻违背礼教之举。”桃衣姑娘言之凿凿。
宋薇倏然一笑,“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我管教好身边丫鬟,是吗 ?”
桃衣姑娘不语。
宋薇一笑,心想,这行为,是不是像极了嚣张跋扈的正室来警告,让她管教自家不听话的女儿。
“放肆。”温周冷声呵斥,“便是赵峰爹娘,也不敢如此荒谬,胆大妄为!我家夫人如何,何时轮到尔等指摘 ?”
桃衣姑娘被吓的一个哆嗦。
宋薇被宁叶扶着下了马车,走到那姑娘跟前,“我的人如何,还轮不到别人非议。”
“姑娘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寻了赵家去闹,便是刀架赵峰脖子上逼其成婚,都是你的能耐,跑来胡诌一通,为难一个无辜女子又算什么本事 ?”
“也是我瞧不上赵峰家中那些污糟,否则他既身处国公府,便是我国公府的人,生死嫁娶,皆为恩赐,岂容赵家做主,当然,赵家若不服,大可将人带走。”
宋薇早就看不惯赵家行为了,先是悄无声息寻上宁禾,叽叽喳喳一通有的没的,如今竟还堵她跟前来了。
“夫君。”她回头看向温周,“你书信赵家,若是不愿人在国公府,便将人带走,莫三天两头予我添堵。”
“好。”温周柔声答应。
桃衣姑娘脸有些发白,她是了解些其中渊源的,赵家奉其为主,怎会将人带走。
她本是想以父母之命勒求,让宋薇将那丫鬟嫁了,一了百了,却不曾想宋薇如此护短,会为了一个丫鬟放弃赵峰,温周竟还答应了。
夫妻二人旁若无人般从那桃衣姑娘身边掠过进了府,回了兰亭院,宋薇才蹙眉问,“赵峰呢,死哪去了 ?”
“派他出门办事了。”温周斟了杯茶,推至宋薇手边,“夫人方才好生霸气。”
宋薇抿了一口,放下杯盏,“我这强势之名,可是要人尽皆知了。”
“那赵峰折腾了那么些日子,半分成效都没有,属实蠢笨。”
也是她看赵峰待宁禾尚算赤诚,才愿出手帮他一把。
温周说,“往后都知晓了府中上下全是由夫人做主,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如赵家,定会有所收敛,若宋薇再蛮横些,直接做主了赵峰婚事,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除却接受,便只能是将人带走。
宁禾从宁叶口中得知了此事,立即跑来向宋薇赔罪,“都是奴婢的错,连累夫人被扰。”
“与你何干。”宋薇抬手示意她起来,边道,“那姑娘是个有胆色的,若以后寻你,就禀明我知晓,你不是她对手,免的受欺负。”
宁禾吸了吸鼻子,感动点头,“是,奴婢谢夫人。”
宁禾满脸愧疚的退了出去,却恰巧碰着了从院外归来的赵峰。
“咦,宁禾,我…”赵峰本喜笑颜开,快步上前想说几句话,却遭宁禾狠瞪了几眼后转身离开。
“…终于见着你了。”最后几个字被淹没在风里。
这又是怎么了?
赵峰一脸莫名上了台阶,叩了叩屋门,“公子,奴才回来了。”
“公子—”
“滚。”屋中终于有了声响,却吓的赵峰腿倏然发软。
他向廊下台阶上坐着的宁叶投去疑惑视线,宁叶却一收针线回了房。
赵峰无法,就只能一撩衣袍坐在廊下,头抵着柱子,回想今日是否做了什么错事。
这一坐,就到了天黑,宁叶,宁禾端着托盘呈上饭食,经过他身边时皆恍若无睹。
赵峰扶着柱子弯着腰起身,一条腿麻的没了知觉。
“哎,宁禾~”
“宁叶—”
二人一来一往,眼神都吝啬给一个,赵峰尴尬的摸摸鼻子,闭上嘴重新坐了回去。
“黑蒙蒙的天空,犹如我此刻阴沉沉的心情。”赵峰仰头望天,小声嘟囔,后腰却倏然被踢了一下。
他立马回头看去。
“往一旁坐坐,莫挡路。”宁叶端着一盆水,直接泼在了他身侧,溅起的水花掺了尘土迸溅在他衣服上。
赵峰垂头看了眼衣服,默默拢着又往柱子上靠了靠。
他还以为是有人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