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一天晚上,温亦珩罕见地失眠了。
温颂半夜起来去洗手间,就看见温亦珩披着羊绒披肩站在阳台上,手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自从发现心脏问题后,她就戒烟了,但是紧张的时候,手里还是会夹着一支烟,温颂也有这样的习惯。
她不禁浅笑,从这些方面看,她们还真的是亲母女。
温颂拿了一件大衣走到阳台上,今年苏黎世的冬天格外冷,才11月初,就已经下了一场大雪,白雪覆盖着整座城市,从阳台看去,苏黎世湖畔的绿地和枯枝都被积雪掩埋,湖里的天鹅早已飞向更温暖的南方,连游船都寥寥无几,有些萧瑟。
她把大衣披在温亦珩的身上,轻声唤道:“妈妈,怎么还不睡?穿这么少会着凉的。“
温亦珩转过身,月光斜射进窗台,洒在她依旧美丽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银边。她笑笑,扶上温颂的头发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阿澈了,真是夫妻相。”
“…..”温颂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我关心你,你还阴阳我,无语。”
温亦珩笑了,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对她说:“sorry honey,我没有在阴阳你,只是不习惯…”
温颂看出了她的紧张,走上前握住了温亦珩的手问她:“很害怕吗?”
“有点…”温亦珩叹了口气,让温颂和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长叹一声说,“我外婆…就是心脏病手术的时候,手术失败去世的…”
“那不一样。”温颂笑笑,又抱了抱温亦珩宽慰道,“你外婆去世的时候,我都没出生,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医疗水平怎么和现在比。meyers医生和beyerstorf教授都说了,是很简单的手术,从来没有失败过。”
温亦珩轻笑一声,神情还是有些惆怅,对温颂说:“你回家吧,还有一个小时,就是你的生日了,你肯定要和阿澈一起过。”
“生日无所谓的。”温颂笑着,不以为意地说道,“明天等你手术完了我们也可以过啊,干嘛非要卡点。”
温亦珩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看着温颂,忽然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十分认真地说:“Ilia,我的保险柜的密码,我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温颂愣住了,“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
“里面有你今年的生日礼物,还有一些,我需要交给你的文件。”温亦珩避开温颂的目光,第一次,有些紧张地对她说,“一会到0点,你就回家拿吧。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明天...”
“没有万一!”温颂打断她,声音比预想的尖锐,“别说不吉利的话!这个手术不可能不成功!”
温亦珩笑了笑,伸手抚摸女儿的脸,点点头说:“我知道Ilia,但是…You know,我外婆生前是医院院长,毕业于索邦大学医学院,毕业后放弃了法国的工作,回中国参加抗战,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还有我的妈妈,你的外婆,虽然我们对她的记忆都只有她在家里对我们管这管那,但其实,她也是心内科专家,她治好的病人不计其数。
我外婆…是因为主动脉夹层去世的,当时医院的医生误诊成了心梗….不怪医生,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和医生水平都有限,这种事情很多…你外婆后来看了病例,一眼就发现,我外婆的病是主动脉夹层,不是心梗,但一切都太晚了….”
温颂听了这些话,沉默良久,她听温亦珩说过多次她的外婆有多好,小时候温亦珩甚至还像炫耀一样跟她说过,“因为我的外婆是全世界最好的外婆,所以我以为你外婆也会像我外婆一样,谁知道你的外婆那么坏”。
她知道温亦珩当年在伦敦,得知外婆去世的噩耗时的崩溃绝望,也明白…这件事,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温亦珩的眼眶湿润,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们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和自己的妈妈。所以Ilia…我也害怕…”
“别怕。”温颂拥抱住了温亦珩,看着她说,“妈妈,你不是在上世纪90年代的宁波,你在苏黎世,在欧洲最好的医院,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不会误诊,手术更不会失败,你是Lucille,没有人敢让你的手术失败,他们不能承受手术失败的代价。”
温亦珩转忧为喜,轻打了一下温颂说:“干嘛啊!说的我像黑社会!”
温颂笑笑,又抱住了温亦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语气温柔而坚定,“不会失败的,肯定会成功,一定会的…手术结束,明天晚上陪我过生日吧,好吗,妈妈?”
“嗯。”温亦珩点点头,也拥抱住了温颂,又嘱咐了一遍,“我发给你的保险柜密码,你记住了就把邮件删了,记住了吗?最好现在回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我希望,你可以在12点前看到。”
“记住了!!”温颂哭笑不得,反问温亦珩道,“我回家了,你怎么办?谁照顾你?”
”…..”这下轮到温亦珩无语了,她敲了一下温颂的头,无奈地说,“你是不是傻?Viola不是人?Astrid也在,她可以陪我,快回去吧,回去看到我的礼物,不要太惊喜。”
“知道了…”温颂无奈浅笑,点点头说,“好吧,那我现在回家,明天早上9点来陪你。”
“不用。你也不能帮我…”
温亦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却被温颂打断了话,温颂看着她摇头,笑着说:“妈妈,我肯定来陪你。”
离开温亦珩的病房,温颂自己开车回了家,先去了卧室找程澈。
程澈已经睡着,但床头上,却还是亮着一盏小夜灯,cece睡在温颂的枕头上,Addie和pennie也在床边的狗窝里打着呼噜睡得四仰八叉,连温颂进门都没有醒。
温颂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蹲下身揉了揉它们的圆脑袋,嗔怪道:“两只猪啊,一点都不像狗…”
cece听到温颂开门的声音睁了下眼睛,但见到是温颂,也立刻闭上眼继续睡觉。程澈依旧侧躺着朝着温颂常睡的那一边,暖黄灯照耀下的半张脸,还是那么的英俊逼人,只是少了些凌厉,格外温柔。
温颂以为他还在睡觉,低头想亲程澈的脸颊,却在吻接触到他右脸的那一刻,被程澈大力拥入怀中靠在他身上,紧接着便是他绵长而火热的吻,抱着她深情地说:“happy birthday, my princess Iseylia.”
“你没睡啊。”温颂惊喜地笑了,趴在程澈身上环着他的脖颈,唇齿纠缠间有些含糊地笑着说,“你竟敢装睡骗我,学坏了…”
程澈低笑,一个翻身将温颂压在身下,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耳垂和锁骨,”本来是睡着了,但是老婆回家了,我怎么可能还不醒。”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12:04,刚好。”又低头在温颂唇上轻吻,用德语重复了一遍,“Alles Gute zum Geburtstag, meine Liebe, ich liebe dich.”
(生日快乐,我的爱,我爱你)
温颂也抬头亲吻他的唇角,抱着程澈说:“我也爱你。”
又突然想起什么,挣脱了程澈的怀抱坐起身说:“我妈让我去她保险柜里拿点东西。”
“现在?”程澈挑眉,嘴角上扬,笑容变得有些狡黠,一双桃花眼更显多情,“我以为你会更想要...”说话时,手不安分地滑进衣摆…
温颂拍开他的手,立刻跳下床,嗔道:\"正经点!妈妈特别强调要我在0点看。”
她小跑向出房间,又回过头牵起了程澈的手,邀请他道:“我们一起看吧。”
程澈立刻笑着跟上,和她一起走进温亦珩的书房。
保险箱嵌在书房油画后的暗格里,而那幅画,是Astrid6岁时候画的,送给温亦珩的生日礼物,一幅正义女神像。画中的正义女神不再是长发,而是温亦珩一贯的发型——中分锁骨发。
温颂输入温亦珩给她的密码,LIA——温亦珩、Astrid和温颂的名字首字母,温亦珩拿到博士学位的日子,L.K成立之日,还有,温颂拿到博士学位的日子相加后的倒序…
随着温颂和程澈绵长的呼吸声,金属门无声滑开,里面整齐码放着文件袋、一个黑色首饰盒,以及…两枚戒指。
温颂先拿起了文件,看见里面的内容时,吓得低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