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强撑出一抹虚弱的笑,看着那个男人起身,抽出小黄鱼放在她身边,一言不发,沉着脸穿好衣服离开。
直到完全看不见他,她才收起笑脸,红着眼眶,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对待。
也许是因为她是通房丫头。
即使新时代来临了,她依旧是一纸卖身契上没有人权的下人。
也许是因为她是女子,天生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和强横。
妖妖流干了眼泪,迷茫的眼神落在一地碎落的瓷片上。
不管因为什么,她累了。
太累了。
结束这一切吧。
他像是在外面积攒了很大的气,这一次的肆虐是前所未有的凶猛,她身上被咬了很多个牙印,后背有种烧灼的疼痛,想来应是鞭痕新旧交错,血肉模糊一片了。
妖妖艰难地坐起身,痛得额角直跳,头晕目眩。
她看了一眼小黄鱼,用力将它扔到一边,自己跌跌撞撞下了床,寻了一块尖利的碎片,毫不犹豫地往手腕上割。
“兰若,住手。”端着药进来的兰茵见状,惊呼一声,放下药奔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将碎瓷拿开扔掉,她看了一下兰若的手腕,好在她刚承受完,没什么力气,只是割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兰茵心里难受,哭着将她抱入怀里。
“兰若,你撑一撑,撑一撑好不好?你不是还要找你妹妹吗?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她还在等着你找到她啊!”
妹妹......
妖妖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瞬。
她心头泛起细密的疼痛。
是了,她本也不是天生的丫头,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闹兵灾时,她和妹妹被人潮裹挟着远离了家乡,她受了重伤陷入昏迷,妹妹为了给她治疗将自己卖掉了。
后来她醒来后,在大夫的指引下去寻那户人家,却得知那家人已经举家搬往海城。
她吃了许多苦到了繁华又陌生的偌大海城,还没开始找,就被人迷晕,一纸卖身契卖进了青帮。
最开始她还想着,据说青帮讲义气,如果她在青帮待久一些,争气一些,能求得中上层管理为她找到妹妹,那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可以接受。
可是,她太天真了。
她这样被卖进来的,毫无根基的小丫头,是青帮里最底层的存在,能保护好自己的身子不被欺负,已经是她和丫鬟们共同团结努力的成果。
再多的,却不能奢求了。
后来,因为长得漂亮,她被选中了当大少爷的通房丫头。
那时她心中又燃起希望。
如果,如果她伺候大少爷伺候得好,哪怕只是做个没有名分地位的通房,是不是也有机会,求得大少爷帮她找一找妹妹?
可惜,大少爷一直不肯选房中人。
她以为大少爷风度翩翩,高大威风,还洁身自好。
那时,她还为此春心萌动过。
直到她被命令随着大少爷来到锦城,之后成为他的房中人,她才知道,原来他温和儒雅的面孔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暴虐污秽的内心。
“兰若,兰若!纪馥瑜!你醒醒,你别吓我!”兰茵见她一动不动失了神,呆呆傻傻的样子,心痛得轻轻摇晃她,叫她本来的名字。
纪馥瑜......
妖妖陡然回过神。
是了,她不是妖妖,也不是兰若,她是纪馥瑜,她还要找她失散多年的妹妹,纪郁蕾。
她不能死。
至少,在找到妹妹前不能死。
妖妖捂住自己的胸口,血气翻腾,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浊血,在兰茵担忧的泪眼中,安抚地朝她笑了笑:“兰茵,我没事。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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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找到哥哥了吗?”
沈家二房暂住的小洋楼里,沈舒怡迎上了一脸沧桑,慢步走回家的沈志飞。
沈志飞疲惫地摇摇头:“我问了好几次,警备司的人说了,峰儿那天进了警备司,交了钱就自己离开了,再多问几句,他们就拔枪要枪毙我,凶神恶煞的。你爹我几乎要踏遍全城了,就是不知道你哥究竟去哪里了。”
沈舒怡咬了咬唇:“找人这一块,还是青帮比较厉害。不然,我们去问问青帮的人?大不了多给点钱就是了。”
沈志飞叹了一口气:“哪儿那么容易?青帮的傅少帮主,是沈瑶那个死丫头的义兄,护她护得紧呢!咱们二房现在在锦城名声不好,峰儿又刚被爆出陷害那个死丫头的事儿,青帮的人不给咱们找事儿就不错了!”
沈舒怡跺了跺脚:“那怎么办啊?”
他们二房对比大房的沈瑶,本来就家产不丰,爷爷真真狠心,说断绝关系,就和他们断绝关系,一分一毫都没分给他们。
他们的私产又被族老们克扣了许多,为了节省开支,小洋楼里只雇佣了两三个下人,这让从前出门都有七八个下人使唤的沈舒怡万分不适应。
偏偏自己的大哥前几天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爹爹又平庸无能,再不想想办法,很快就要坐吃山空了!
沈舒怡越想越慌,越慌越乱,忍不住埋怨道:“大哥到底跑哪儿去了?总不能跳了运河,背着我们自己跑路了吧!”
正要回房睡觉的沈志飞闻言,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没一会儿的功夫,浑身衣裳就被冷汗浸透,瑟瑟发抖。
沈舒怡无意间瞥见了,诧异地问:“爸爸,你怎么了?”
“舒舒舒......舒怡,快,快将我们的财产点清楚,爹去找人把这套楼卖了,我们要走,我们要赶紧走!”
沈志飞半天喘不上来气儿,索性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这才哆哆嗦嗦地把话说完。
“走?走去哪儿?”沈舒怡不满地嘟起嘴,“为什么要走?我们一家三口齐心协力,难道还搞不过沈瑶一个人吗?”
“不是沈瑶!”沈志飞叫出声,脸都吓扭曲了,“是,是,是傅珉!”
“傅少帮主?”沈舒怡想起长相儒雅温和的傅珉,“傅少帮主怎么了?他挺好的呀,好多次看到我,还对我笑来着。”
“他好?你,你这个蠢货!”沈志飞眼白一翻,恨不得晕过去,“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哥完了,你哥肯定被他杀了扔进运河里喂鱼了!你别废话了,你想不想活?想活赶快去收拾东西!”
沈志飞冲了出去,沈舒怡眨巴着,又害怕又委屈,看了看空空的小洋楼,无奈上楼去清点财产了。
两日后,这对父女乔装打扮,登上了去往上京的轮渡。
“爸爸,我们为什么不去海城啊?海城才是最繁华的大城市,机会肯定很多。我听说海城的一朵玫瑰,就要上千个大洋呢!”
沈舒怡还有点闹着别扭。
“你懂什么?海城是青帮的地盘,去了那儿,我们父女俩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傅珉切割。去上京,那儿虽然也乱着,但乱中有序,只要我们低调一些,就有活命的机会。”
沈志飞两天都不敢睡觉,生怕自己要走惊动了青帮,还是后来看青帮的人理都不理他们父女俩,才放心地登上了船。
只要离开锦城,远走上京,这一劫他们父女俩就......
“哦?你倒是聪明。”
沈志飞正思索着,门口却骤然响起了一道淡淡揶揄的声音。
接着门就被人暴力踢开,几个青帮的人进来,二话不说将沈志飞和沈舒怡捆了个结结实实。
傅珉跟在身后,身着一身长衫,手中折扇轻摇,脸上笑意盎然,看上去真真是很风雅的一个人。
沈舒怡一无所知地叫唤着:“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傅少帮主,你不知道绅士风度和怜香惜玉吗?你们怎么能这么粗鲁地对待一个女士?”
沈志飞直接放弃挣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这一劫,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