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在王雄与李豹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王雄听后,立刻转身匆匆朝门外跑去。李豹则在庄严肃穆的大堂上猛地用板子敲击,发出如同打人的声音,吓得众官人齐声高喊:“打!打!打!”声音传到门外,马氏焦急地问道:“这是在打谁呢?”王雄大声回应道:“在打你儿子赖子!”
马氏闻言,心中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不一会儿,和尚示意手下将赖子藏起来,并将马氏带到了大堂上。马氏见儿子不在,心中焦急万分,不知他被带去了哪里,只得跪在大堂前。知县见状,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马氏,你胆子不小,竟敢做出这等事来!你的儿子赖子已经招供了,你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马氏被这一喝吓得一愣,知县又继续说道:“你若再不招供,即便不用刑罚,我也能从你儿子口中得知真相。你还敢隐瞒吗?来人,给我掌她的嘴!”马氏一听,吓得脸色更加惨白,连忙说道:“老爷,不必动刑,既然赖子已经说了,我也愿意招供。”知县点了点头,说:“那你快些如实招来,本县保证不会对你动刑。”
马氏深吸了一口气,低垂着眼帘,低声对知县说:“老爷,我乃一介寡妇,生活清贫,难以维持生计。我与卞虎同住一街,常受雇于他,帮忙做些活计。卞员外为人慷慨,常给我送些钱财,还为我置办首饰和衣裳,因此我与他往来频繁。然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却超出了寻常。
有一日,卞员外来到我家,提及在城中二条胡同的西头,他见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正在倒脏水。他夸赞那妇人生得标致可爱,并问我是否认识。我告诉他那是我外甥女。他却心生邪念,想要我从中牵线搭桥,将那妇人接来与他私会。我坚决拒绝,称我外甥女是贞节烈妇,绝不容他污蔑。
然而,卞员外不死心,他交给我一对金镯子和一套垂金扇,要我放在我外甥女家中,并承诺若能拆散她夫妇,便给我五十两银子。我贪图钱财,便留下了一只金镯子。某日,我趁外甥女外出之际,将金镯子和扇子偷偷放入她的箱子中。之后的事情,我便一概不知了,那都是卞虎所为。
后来,李文龙找到我,要求我将外甥女带回。我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只是按照他的要求行事。这便是以往所有的真相,我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知县听后,眉头紧锁,随即吩咐王雄和李豹:“速去将卞虎传来。”然而,和尚却说:“老爷,您真的能传得来卞虎吗?”
知县疑惑地问:“为何传不来卞虎?”和尚平静地回答:“卞虎身为兵部尚书之子,家中仆从众多,且宅院深广。一旦官差前往,他若得知消息,便会从后门逃走。”
知县皱起眉头,问道:“依大师之见,应如何应对?”和尚说:“我会带着王雄、李豹和赖子亲自前往捉拿他,我自有办法。”知县点头表示同意:“那就辛苦大师了。”于是,和尚带着三人离开了衙门。
在离开之前,和尚特意对王雄和李豹说:“两位,你们随赖子先去卞虎家等我。”两人点头应允,便和赖子一起前往马氏家。
和尚则独自来到了卞虎的家门前。只见门前悬灯结彩,热闹非凡。他走上前去,对门上的管家说:“辛苦辛苦!”管家一看是和尚,便说:“大师父,今天是我们员外大喜的日子,你来干什么?”
和尚微笑着说:“我来念喜歌。”管家有些不解:“哪有出家人来念喜歌的?你还是快走吧。”和尚却坚持道:“我们既是乡亲,你就让我念几句吧,念完了我好去讨几吊钱。”
管家一听和尚的口音,便问:“大师父,你是台州府的吗?”和尚点头称是。管家便说:“既然我们是同乡,那我就让你念吧。念完了我去账房给你拿两吊钱。”
和尚道谢后,开始念道:“悬灯结彩满堂红,锦绣门挂锦绣灯。和尚至此无别事,特意前来念藏经。”管家一听,连忙打断他:“和尚,你可别念藏经呀,要是我们员外听见了,肯定会立刻把你送到衙门去。你还是念些吉祥的吧。”
和尚微微一笑,对管家说:“我这还有几句,你听好了:悬灯结彩满门昌,千万别添女家旁。福神喜神全来到,阎王有信请新郎
管家一听,脸色微变,说:“和尚,你这是找打,还是念些吉祥的吧。”和尚摇摇头,说:“我就这水平了,你去给我拿钱吧。”
管家无奈,只得进内取了两吊钱出来。和尚接过钱,扛着钱袋来到了西城根二条胡同的马氏家中。王雄见和尚回来,急问:“圣僧,我们怎么拿卞虎?”
和尚指了指一旁的赖子,说:“赖子,你去卞员外家,就说:‘我娘说了,叫卞员外不必等到晚上再娶,免得夜长梦多,现在就发轿去娶,并带上五百两银子。’你再说,我娘还说了:‘新人下轿时,让卞员外亲自递给新人一个苹果,寓意平平安安。’你千万别提打官司的事,就照我这话说。”
赖子憨厚地点点头,立刻出发去了卞虎家。赖子一到,家人都认识他,问他来做什么。赖子如实回答后,家人连忙通报给卞虎。卞虎一听,心想这定是和尚的计策,但也没多想,便吩咐准备迎娶事宜。
不一会儿,鼓乐喧天,花轿抬到了马氏家门口。王雄和李豹看着轿子,不知所措地问和尚:“和尚,这轿子来了,我们娶谁呀?”
和尚微微一笑,说:“我上轿。你们两个扶轿杆,先跟卞家的人要五百两银子,每人拿二百五。我扮作新娘上轿,到那边下轿再拿卞虎,这样我们才能抓住他。”
话音刚落,轿子已经到了门口。
和尚先紧闭了大门,示意王雄和李豹对外说道:“今日新人上轿,因忌十二属相,故不用陪亲太太,还请陪亲太太先行回府。”王雄和李豹按照吩咐传达后,陪亲太太便自行离开了。外面的鼓手催促道:“请开门,别误了吉时。”和尚回应:“先吹个‘大开门’。”鼓手们依言演奏。接着,和尚又陆续点了几首曲目,直到鼓手们表示某些曲目不会演奏时,和尚便要求:“那就拿红包来。”随后,红包从门缝中递进,里面包裹着钱财。
和尚接过红包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迅速溜进了屋内。王雄随即打开门,花轿被抬了进来,管家紧随其后。管家一见王雄和李豹,便问:“二位头翁是来帮忙的吗?”王雄回应:“正是,那五百两银子带来了吗?若未带来,新娘可不上轿。”管家忙说:“带来了。”王雄接过管家递来的银子,然后示意花轿停在门口。和尚悄无声息地上了轿子,王雄和李豹扶着轿杆,伴随着锣鼓喧天,一行人来到了卞员外家。
轿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卞家的内宅,卞虎手持一个苹果,准备递给轿中的新娘。当他递出苹果时,和尚迅速接过并吃了起来,同时一把揪住了卞虎的手腕。卞虎心中疑惑:“这美人的手怎会如此粗糙?定是常做粗活所致。”家中的姨奶奶、婆子、丫环们都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美人,必定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绝色佳人。然而,当轿帘被掀起时,众人看到的却是一个穷和尚,场面顿时变得滑稽可笑。
和尚见状,大声喝道:“卞虎,你还想往哪里逃!”王雄迅速抖出铁链,将卞虎牢牢锁住。卞家的家人们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和尚用定身法定住。随后,和尚拉着卞虎来到了公堂之上。知县见状问道:“堂下可是卞员外?”卞虎回应:“正是。”知县又厉声喝道:“卞虎!你可知罪?”卞虎却矢口否认:“我何罪之有?”知县怒道:“你竟敢目无官长,咆哮公堂!你与马氏通奸之事,今日定要如实招来!”卞虎依旧抵赖:“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知县大怒:“你这等刁民,定是抄手问事,万不肯应!来人,给我拉下去重责四十大板!”
皂班的人迅速行动,将卞虎牢牢按倒在地,接着毫不留情地执行了四十大板的惩罚。板子落在卞虎身上,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身为公子哥的卞虎,哪里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磨?只得说:“老爷,您不必再用刑了,我全部招认。我与马氏确实有染,我见郑氏貌美,便起了邪念。马氏告诉我她是郑氏的外甥女,并称她为贞节之妇。我家中的教读先生童介眉,他给我出了主意,让我用一对镯子和一把小扇来栽赃郑氏。我家开有绸缎店,我故意以请李文龙写信为由,让童先生写了两首诗和一首词,并附上一对耳环,派人送给李文龙,目的就是让他误会并休掉郑氏,这样我就可以趁机娶她为妻。这些都是童介眉的主意。”
知县听后,立刻命令书班记录下卞虎的口供,并问:“卞虎,你是愿意接受惩罚还是愿意交罚款?”卞虎颤抖着说:“交罚款要怎么做?接受惩罚又会如何?”知县解释道:“如果你接受惩罚,我将革去你的员外职位,并依法重办。如果你愿意交罚款,就罚你五千两银子。”卞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交罚款。
接着,知县将马氏带上堂来,打了她四十个嘴巴作为惩罚。他说:“我念你无知,就饶了你这一次,下去好好反省,从此安分守己。”随后,知县又将李文龙叫上堂来,让书班念了卞虎的口供给他听。知县对李文龙说:“李文龙,你听到了吧?你的妻子郑氏是贞节烈妇,她无故被屈含冤。你现在可以接她回去,本县赏你五千两银子,希望你能够愤志读书,不要再被这些琐事所困扰。下去具结吧。”李文龙对知县磕头感谢,然后领走了卞虎交的银子。众人具结完毕后,案件就此了结。
知县对和尚说:“圣僧,您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如何?”和尚回答说:“我还有五百两银子要赏给王雄和李豹二人,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要去白水湖捉妖。”知县听后,立刻摆酒款待和尚。当晚,众人都安歇了。
次日,知县对和尚说:“我给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写了一封信,我派王雄和李豹送您去白水湖如何?”和尚点头同意。知县立刻写好信,交给王雄和李豹二人,让他们陪同和尚一同前往白水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