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息之间,只算斩出一刀,刺出一枪。
一个时辰呢?
估计能劈出三千刀,扎出三千枪。
三个时辰呢?
砍出万刀,点出万枪。
栈道内,双方短兵相接。
这不仅仅是一场搏杀,更是意志力的博弈,踰侪部不是一般的军士,前方的悍不畏死,后方的望着同伴一排排倒下,眼神不曾有一丝闪晃,面对死亡的坚定,他们更像是一帮死士。
青丰部早就当自己已然死去,心中唯有一个信念,只要活着,必须挡住他们,只要能挥得动刀,只要能刺得出枪,仍要一战。
从正午至黄昏,杀伐一直在继续,时光如河水流淌,生命也在不停的逝去,在这一刻,双方都忘却人间的爱与恨,双眼之中只有“杀”。
刀划肉裂,枪入骨折,肉身在冷兵器之下,唯有破碎,除非你能闪开刀与枪的攻击。
闪避要靠身法,轻功再高,尚需内力的支撑,身法再好,也需有好体力去完成。
青丰的“挟高折枝手”,需他的轻功“青云梯”配合,于空中起舞弄清影,否则他便是一只趴着不动的青蜂,这样的蜂与一只死蜂无甚区别。
于是青丰换了武器,左手“断肠刀”,右手“断肠斧”,砍杀于敌军之中,武器原是别肢二人的,但别肢已亡。
文元三人的中参功刚入门而已,他们只能眼喷血泪,继续救助着其他战友,同亡的还有六壮士。
八人承受着第一波冲击,解悬二人与宋楼想将他们替换下来休息之时,踰侪部的杀伐根本不给机会,八人杀到第二个时辰之时,力竭,乱刀加身而亡。
为抢回尸身,解悬二人接连各使出一招剑势,将踰侪部杀空十数丈,旅旈二人与宋楼才将八人的尸体扛至后方,同时解悬二人因内力宣泄一空,失去一战之力,只能在战友的尸体边打坐,半个时辰之后,等不了完全恢复,便重新投入战场。
宋楼浑身是血,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敌军之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踰侪部不认识他,他也未自报家门,整个战场无人说话,只有无休止的砍杀。
八枪阵只剩下一排,重伤的八个人,失去战斗能力的八个人,其余二十四人皆已阵亡,栈道为鲜血所浸泡,为尸体所积压,旁边的河流之水,已然被染成红色。
栈道的战场之上,只剩下解悬二剑与宋楼、青丰,四人二二一组,不时前后互换,仍在阻挡着踰侪部的拼杀。
夕阳红欲暮,独寻黄叶路。
流月去无声,英杰何归处。
踰侪在“绛袍六将”的护卫之中,他的位置从队伍的中央,变成队伍的最后方,战死的已然太多,太多。
踰侪的双眼已失去光芒,变得灰暗,这是希望断绝的征兆,这是灵魂黯淡的无光。
踰侪不懂,他的队伍被硬生生挡住三个时辰,区区数十人,如何能做到的?自己与队伍能从山林中穿梭而过,靠得是不屈的信念,难道眼前这帮人比自己的信念更强?
“留下一活口,我要问话。”
这是踰侪本想发出的命令,但他再也没有机会,寒漠带着“锐翼”部赶至。
寒漠心急青丰部的生死,但再着急,也必须穿过踰侪部的队伍,寒漠急令道:
“杀!凿穿。”
六阎罗与寤寐听到寒漠的命令之后,挡于寒漠身前,杀向踰侪。
踰侪惨然一笑,耽搁得实在太久,援军的杀到,让他的意志力断绝,踰侪抽出长剑,向寒漠冲来,六将仿佛与他相似,长刀出,六人跃至踰侪前方,接下六阎罗。
“引棍步跚”
寤寐面对冲刺而来的踰侪,脚步分晃,一左一右,棍棒横引,双双砸在踰侪的胸口,未等踰侪的身体砸飞,寤寐的棍棒已旋转,同时砸在踰侪的后背,眨眼间将踰侪砸趴在栈道之上,犹如一根软绳。
踰侪卒。
“绛袍六将”见状,一声惨呼,六人竟同时将喉咙送至六阎罗的剑下,倒地而亡。
“锐翼”在周阿四与盖九树的率领下,杀向踰侪残部,或许是精神支柱的灭亡之故,残部的心已乱,“锐翼”部没有人阵亡,受伤的倒是不少,但踰侪残部没有人投降,没有一人自杀,每一个人都倒在冲杀的途中。
冷谷起悲风,谁解抑郁愁。
一川烟草,闲看醉梦堪惊。
血融入泥,栈道生魂。
江山有待,人无绝自然续处。
早春的天黑已有些迟,栈道之上升起一排长长的火龙,“锐翼”部在做战后清理,先燃起火把,免得黑夜来临之际,慌手慌脚,毕竟千余具尸体的处理,没那么快,河流内的尸体还需打捞。
寒漠在青丰的驻地内,为幸存的众人治疗,一次治两个,先保住命再换另两个,运功恢复,再继续治疗,周而复始。
重楼带着名辰、录云安排踰侪部及青丰部阵亡将士的安葬,在寒漠的授意下,全部安葬在栈道的侧方山上,重楼找到一处较为松软的山腰,带“锐翼”部凿出一条上山石阶,便于安葬,以及后人的祭祀、敬仰。
翌日清晨。
在“锐翼”部的不眠不休中,石道凿成,同样治疗一夜未睡的寒漠,与众人一起,安葬阵亡将士。
“生同国,死同谷,皆为我大宋男儿郎,安息吧!”
寒漠的心无比沉重,大脑之中有些空白,脱口而出的,只有这几个字,面对千余英魂,他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葬结束,为英灵做出祭词的同时,寒漠为此地赐名。
“共魂谷”
“锐翼”部又在旁边的山腰上,凿出一块石面,寒漠飞身写出三个大字,江山依旧,是非留于后人述说吧!
由于受伤的人过多,寒漠无法立刻将众人全部治好,只能以保命为前提,八枪阵的八人,被寒漠救活,并让六阎罗与寤寐将八人送往灵绎城,交与三位神医夫人继续治疗。
解悬二剑各失去一条臂膀,所幸不是持剑之手,寒漠让他俩跟在身边医治,但二人不愿意,自嘲道,此乃天意,不可违之,他俩欲投入“动寒川”,跟随夜浦大匠师修行,由章旅和章旈陪同前往。
宋楼失血过多,命虽救回,但能否醒来,得看他自身的意志力,寒漠让周阿四率领本部“锐翼”护送回广岭城,盖九树率领本部“锐翼”留下守栈道。
青丰还活着,但因用不同武器厮杀,且耗尽所有内力,仍在拼杀,日后恐变成一个常人,武功尽失的平常人,士离、仲开与南宫谅将与周阿四一起,护送青丰回“名都会”。
“小师叔祖,我们没用,我们一点用都没有,呜呜呜呜!”
文元、细辛和麦冬三人,跪在寒漠面前,泣不成声,他们为没能救活一位战友而自责。
“战场之上,形势千变万化,非一人之力可以左右,化自责为动力吧,早日将中参功练至大成,届时方能救治更多需要救助的百姓。”
寒漠说完,对重楼使出个眼色,同门师兄弟,你帮忙劝劝吧,寒漠自己有些意兴阑珊,他在想踰空,究竟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