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低垂着眉眼,缓缓摇头,“大姑娘,那些昨日故人,您就忘了吧。”
金拂云冷笑,“白芍,左右你姐妹二人一时半会的是离不开我,不如主仆一场,你们与我行方便,我与你们方便,等到我嫁人之后,任你们想回将军府亦或是陪着我,我都允你姐妹,如何? ”
白芍听来,垂首而立,不置可否。
金拂云也有耐心,饶有兴致扶着白芍回到软座上,也不催也不问。
吃了两口热茶,白芍才低头说道,“大姑娘,奴生来是将军府的人,到死也是听从将军与郡主之命,大姑娘若有吩咐,奴不敢不从。”
软硬不吃。
金拂云再不说话,任由掌柜带着几个仆妇送了不少布匹,她坐在软椅上,一匹一匹过目,喜欢的抬抬手,一会子由着掌柜差人送到门上。
直到夜色降临,金拂云离开时,与那灰衣妇人打了个照面。
身侧有白芍,不便说话。
两日后,金拂云借口出来,再度到布庄来,入门之前,深深看了一眼那依然是灰扑扑打扮的四十来岁妇人,依然在木桶跟前,售卖甜浆子。
那女子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待金拂云再度回到雅间后,那女子看到百草白芍来到一楼时,又悄无声息从后门楼梯爬上去,寻到上次的雅间,轻叩了三下。
“进来说话。”
灰衣妇人轻轻推门而入,屋内里头,金拂云一身宝蓝裙衫上座,莹白肌肤无不是奢养出来的女子。
她低眉顺眼,收着脚步声,几步来到金拂云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跟前。
“大姑娘,求您为奴家那冤死的小子,讨个公道。”
“长话短说!”
“是。”
妇人再度抬头,眼眶里已泛红,“大姑娘,郡王爷跟前有妖孽在,那等子祸国殃民之物,来日里定是要给郡王妃添堵。”
“你说的何人?”
“琵琶郎。”
“嗯?”金拂云本是不屑的眉眼,听的这个名字,忽地抬眸,“琵琶郎?哪个琵琶郎?”
灰衣妇人满脸灰暗,“大姑娘,名声显赫却惹人嫌弃的琵琶郎,统共也就是教坊司的那一位。”
“琵琶郎君,能歌善舞的那位?”
“是!而今破了相,却越发的阴狠毒辣。”
金拂云当然知晓宋幼安,她不动声色,继续问到,“你哭哭啼啼,只说他是祸国殃民,据我所知,不曾听来做过歹事儿。”
灰衣妇人膝行两步,靠近金拂云,方才淌着两行热泪,低声说道,“莫不是大姑娘还被这事儿给瞒着?”
嗯?
金拂云面生不喜,“你如若要说,快些说来,拖泥带水的,难不成是要惹得众人都听了你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
“不!”
灰衣妇人连连摇头,“大姑娘恐怕也是被瞒着了,小妇人若是说来,还请大姑娘宽宥则个,莫要追怪奴家。”
越说越是悬乎,金拂云即是担心白芍姐妹二人入内,又心生一股惴惴不安。
“你只管说,只要不是诓骗我,我也是讲道理的明白人,定然不会为难你。但是——”
金拂云苍白瘦削的脸上,忽地阴冷下来,\t厉声重气,毫不客气说道,“若是敢忽悠我来,我定不轻饶。”
那妇人登时举了左手起誓,“大姑娘尽管放心,如若小妇人诓骗您半个字,您尽管打杀奴家,反正奴家早也没了个倚仗。”
“说就是!”
“大姑娘,郡王爷宠爱琵琶郎多年,王府之中,琵琶郎坐了半壁江山。”
金拂云听的大多不懂。
“你好生说来,何为宠爱?是雍郡王喜爱琵琶郎的乐律歌舞……”
非也!
灰衣妇人压低嗓音,“大姑娘,并非如此,哪里是寻常的宠爱,是那种……男人对男人的宠爱!”
男人对男人,哪一种?
金拂云眯着眼,片刻之后,眼眸忽地凌厉下来,“娈童?”
灰衣妇人蹙眉,“大姑娘,就是男人和男人睡一起,亲一起,丢死人的……,可偏偏……,唉!小妇人也不成器,生了个周正的孩子,也去做了这等的营生,偏还被琵琶郎害死,大姑娘!我那小儿何等的艰难,只是做个僮儿,他非要郡王爷的专宠,硬生生打杀了奴家的周儿。”
金拂云脑子一片空白。
她再也听不到后面的话,只有眼前妇人所言,男人爱男人,男人睡男人!
贺疆竟是个断袖!
一个不要脸的断袖!
冷不丁的,那妇人还在自顾自的说着,金拂云侧过身子,忽然呕了出来。
“哇!”
一口又一口,反胃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嗓子眼,她这般端庄的人,竟然当着人吐了起来。
疯了!
这会子,金拂云疯狂的想着余成和乔万,她想着为何这样的事儿,竟然没有查出来。
“你如实说来,贺疆真是爱慕男人?”
灰衣妇人重重点头,“小妇人的儿子被他那不要脸的爹爹,自小送到郡王爷跟前,可惜……,只得郡王爷宠爱几个月,就失了性命。”
“原来……如此!”
小妇人欲要再说,外头白芍白草连连叩门,“大姑娘,奴取来了您要的铷光纱,这番进来了。”
“不是铷光纱,是千丝绸,再去取!白草去千味斋给我买些樱桃煎、梅花汤饼,母亲素来爱吃,一会子带回去给她老人家尝尝。”
“……是。”
屋外,白芍凝神屏气,耳朵贴在门板子上,欲要听到屋内的动静,片刻之后,无所收获,才叹了口气,与白草抱着半匹铷光纱下了楼去。
“总觉得大姑娘不对!”
白芍轻哼,白草摇头,“莫要疑神疑鬼,大姑娘如今腿脚还不算好,行走坐卧都是我姐妹二人带人伺候,如今进京都好些时日了,也不曾听说大姑娘闯祸之事,我瞧着她是不敢了。”
“也是说不上来,总觉得大姑娘是假意隐忍,并不是心底真正对将军与郡主心服口服。”
“噤声!我的好姐姐,不可妄测主子们的事儿!”
白芍四下看去,也有不少妇人在布庄里看布,心中不安渐渐压下,“是了,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