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头升高,季鹤伏才醒过来。
舒姣的手,正搭在他腰间,近得呼吸都轻轻打在他侧脸。
外头的阳光早透过窗照了进来。
季鹤伏也没动,就微微歪着头一直看着舒姣。
平静的、温馨的、安稳的……这么多年来,紧绷的神经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一点点轻松。
他喜欢这种感觉。
就这样看了许久,季鹤伏眼神才渐渐恢复到幽晦状态,又不自觉的挂上温和笑脸,只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舒姣柔顺长发。
一下。
两下。
舒姣指尖在他腰腹乱窜,眼眸却闭得紧紧的。
季鹤伏眼底露出笑意,“夫人,该起了。”
舒姣主打一个没听见,抱着他又啃了两口。
季鹤伏一边闷笑,一边思维发散,开始寻思——
若是哪天,舒姣遇到个比他年轻貌美的,是不是会移情别恋?
毕竟他这夫人,似乎格外喜好美色啊。
很快两人还是起来了。
季鹤伏扯开还缠在手腕上的红纱,无奈的看一眼舒姣,“夫人呐,有些话本子,还是少看得好。”
“夫君说得是。”
舒姣看似柔顺的应和,但主打一个,你说你的,我不听就是了。
二人爬起来,吃过午饭,季鹤伏才动身往玄卫司走。
幸好今日不用上朝,他又是玄卫司的老大,就算迟到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舒姣则在府上,慢慢悠悠的把他账本的漏洞都给补上。
毕竟人都吃了,好处还是得给点儿。
等处理完之后,舒姣便开始给原主从前结交的各路夫人发邀约函,请大家一起出门听听戏。
听戏好呀。
左右各府夫人闲来无事,从前又被原主哄得高兴。
再加上!
舒姣嫁的还是简在帝心,具有监察百官、先斩后奏之权的季鹤伏。
跟她打好关系,必要时候,也方便求上门,让季鹤伏抬抬手放自家一马。
虽然季鹤伏名声不好,虽然季鹤伏本人被百官嫌弃厌恶,但这并不妨碍各家夫人搞外交啊。
跟季鹤伏直接交好,皇帝不会高兴的。
但跟季鹤伏的夫人交好……
哎呀~
后宅女子凑一起说说话罢了,这有什么问题呢?
所以舒姣的邀约,大部分夫人还是同意的。
一行人听着楼底下戏子唱曲儿,一边喝茶闲聊,也不聊什么正经事,光是各府宅内院的八卦,都够聊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
“啧~要我说,柳夫人才惨呢。”
“哪个柳夫人?”
“还能是哪个呀?礼部侍郎柳贞柳大人的正妻嘛。娇生惯养的商人之女,下嫁给当时还是个穷书生的柳大人。”
说话的夫人喝口茶润润嗓,又道:“一边用嫁妆供柳大人读书高中,一边在家不辞辛劳伺候公婆弟妹,结果呢?”
“没得半分好。”
“柳大人做了京官,便抬了两房小妾,又嫌柳夫人年老色衰,连个孩子都不叫她生,反倒那两个美妾,生了两子一女。”
“眼下,连府上中馈,都叫那小妾拿了去。这做派,真真是忘恩负义,枉为人夫!”
舒姣听完眼眸微垂,轻吹一口茶水,“要我说啊,女子就不该下嫁。”
“可不是。高嫁女,低娶妇,向来都是这规矩嘛。”
另一位夫人接嘴道:“刑大人的姑娘不就低嫁了?”
“她那夫君,一朝得势,便使劲儿作践人,叫她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刑家甚至都不敢上门讨说法。”
“殊不知这登高必跌重。早晚,有刑家报复的时候。”
舒姣眼眸微动,好奇问道:“谁呀?”
“伍志远,就是峮省知府,去年才调过去。”
“峮省?那可是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那夫人嗤笑,“穷山恶水的,这辈子能不能回京都是个问题。今年到处找门路,想换个地方任职呢。”
“找到了?”
“这任职的事儿,不还得吏部管吗?”
舒姣眉尾微挑,心下恍然。
看来是找到了吏部的门路。
不过一个知府要调动,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吏部的官员就有本事办成的。
这伍志远,只怕是掺和进夺嫡之战了。
也是。
好歹也是个四品,勉强算是有资格加入最高端的战局里了。
聊半晌,舒姣通过这些八卦,算是彻底摸清楚谁家跟谁家是表面功夫,谁家跟谁家是真好,谁家又跟谁家结了仇、生了怨。
以及……
外放的某些官员和京里可能有什么牵扯?
这些夫人们,又各自有些什么喜好,府上大概又是些什么情况。
身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这些都是必须掌握的基础知识。
否则,办宴的时候,犯了忌讳得罪人怎么办?
把仇人跟仇人安排一块儿,搅得宴会不安宁怎么办?
还有啊!
基本派系一定是要搞清楚的。
像这里头有几家,言谈之中偏向于太子和几位皇子的,就得离远点儿。
季鹤伏的身份,可不好跟皇子党走得太近。
她也不能。
还有那种太过于刚正不阿的清流派,也不必太过深交,毕竟走不到一路去的,保持点头之交就行……
听完戏,已是黄昏。
舒姣正准备散场,却不想听到隔壁厢房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便是相当豪迈的一句——
“季鹤伏算什么东西?”
嗯???
在场夫人下意识纷纷看向舒姣。
舒姣眉头不禁一皱,“也不知是谁,说话如此难听。”
她抬脚便要过去。
在场夫人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丝毫不慢的紧跟在她身后。
看戏!
这才是好戏啊!
一边走,隔壁厢房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
“季鹤伏就是条狗。要不是皇上保他,他早就被弄死了。”
“要我说,皇上也是老糊涂了。”
这话一出,在场夫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哇哦~
这厢房里到底是何等“大才”,竟敢放此狂言?当真真是嫌九族活太长了吗?
夫人们或是捏紧帕子,或是以手帕掩唇,皆紧张的盯着近在眼前的厢房门——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是他们家的孩子!
否则就完蛋了!
“要不然,皇上怎么会任用季鹤伏这种媚上欺下的疯狗?任由他谋害贤良。要我说,皇上既然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