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帖子的秦未晚,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困惑。
那么多年一起的情分,她全心全意的相信李栀年不会,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
秦未晚紧紧盯着苏氏,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不甘,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说道:“不可能!我不信!”
苏氏则是又气又恼,用紧握手帕的手轻点着她的额头,语气严厉地质问:“你不信?你有什么可不信的?”
“人家都羞辱到你门前了!难道你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成为状元郎的夫人吗?”
“记好了!就算他现在还没有中状元,但人家好歹也是个举人老爷,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商人家的庶女罢了!人李母根本就瞧不上你,觉得你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这种嫌弃简直就是明摆着的,只有你瞎才看不清现实!”
秦未晚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坚定地反驳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然而,苏氏却被她的固执气得火冒三丈,扬起手扇了她一巴掌。
虽然力度并不大,但仍然成功地将秦未晚那倔强的眼泪打落了出来。
“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这么多年的情分,他给过你承诺没有?”
“人家压根就没想过这事,也就是你娘上赶着给人家送去了庚帖!”
说到此处,苏氏声音大了不少,试图骂醒秦未晚,“你娘都死了快三年了吧?他但凡有心,来我这里提一句,我今日能受这屈辱?”
“秦未晚!状元郎当街游花,你去了吧?他接你的花了么?”苏氏说到最后已经气的需要马嬷嬷扶着她给她顺气。
马嬷嬷看苏氏气的不轻,忙扶着坐在椅子上,轻拍她的背:“三小姐,不是老奴多嘴,你要说这李家少爷要真有情义,能收了你做妾室,那也算是衬得起你庶出的身份了。”
秦未晚捂着刚才被打后有些发烫的脸颊,咬牙,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做!妾!”
苏氏拧眉,叹息:“你还不想做人家妾室?我告诉你,做状元公的妾室都是对你的抬举了!”
这一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
秦未晚一直回避与李栀年慢慢拉开的身份差距,可如今……
她放下捂着脸的手,颓然地垂在身侧:“我们之间的情义……又岂是你们一句两句就能破坏的?”
苏氏被气笑,频频点头:“好好好!即是如此,明日的定亲,我就不去了,你替我送礼过去吧!”
“好好看看,你的李家少爷!是不是你说的那般,重!情!义!”
秦未晚心中气恼,又感到无比伤心,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整个晚上,她都静静地伫立在与李府相隔的院墙之下,目光空洞无神,思绪早已飘飞到远方。
她默默地回想着与李栀年共度的那些美好时光,回忆着他曾经对自己深情款款、满含爱意的眼神,那仿佛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般璀璨耀眼的双眸。
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朱嬷嬷便拎着崭新的衣裳和送给李府的贺礼来到了秦未晚面前。
“三小姐啊,这是今年夫人特意为二小姐缝制的新衣裳,原本还没来得及送到二小姐那儿呢。夫人交代了,你俩身形相似,今天李府有喜,可不能失了礼数,让人看笑话。”
秦未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换上了那身新衣。
在朱嬷嬷精心的梳妆打扮之后,她终于踏出了房门。
当秦未晚站在李府大门前的那一刻,她突然愣住了,整个人陷入了恍惚之中。
而站在她身后的朱嬷嬷见状,轻轻推了她一下,并凑近她低声说道:“夫人吩咐过了,今儿个千万不可丢了咱们秦府的颜面!”
秦未晚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径自向前。
李府的门房看到秦未晚也是吓一跳,忙伸手阻拦,两家前几日闹得那么难堪,她可就是事件的主角。
今日竟然还带了贺礼上门,莫不是想要闹事?
朱嬷嬷忙上前递上请帖,又奉上贺礼,赔笑道:“我们夫人偶感风寒,确有不适,今日就遣了我家小姐过来道贺。”
门房狐疑地看着秦未晚,阴阳怪气的问道:“是……吗?”
秦未晚僵硬的转头,盯着门房小厮,挑眉,挑衅道:“自然不是!”
然后大跨步迈过小厮的阻拦,边走边说:“我是来抢亲的!”
小厮以及身后的朱嬷嬷都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好在李府的宾朋没有特别多,没多少人听了去。
几人想追上秦未晚阻拦,奈何秦未晚占着对地形的熟悉先一步左绕右绕,跑没了影。
门房小厮还要负责迎客,不敢跑远,气的直跺脚,只能让朱嬷嬷去看着别出了乱子。
朱嬷嬷陪着笑,一边道歉,一边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将刚才路过前厅顺的瓜子,嗑了起来。
悠闲的想:秦未晚闹出事才好呢,最好是让李府丢尽脸面!
秦未晚见身后没人跟随,这才放心的朝李栀年的院落走去。
到了院门口,她还是犹豫了,刚才跑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在前厅,想来应是在此处。
院子的布局分了外院内院,平日里读书习字会在外院的亭子,书房。
生活起居都在内院。
秦未晚走到内院墙外,看了看周围没人,抬脚正准备借着假山翻进去。
突然间,一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母亲请放心,我不会让秦未晚进家门的。”
秦未晚原本已经抬起准备翻墙的脚,瞬间僵硬在半空中,然后又缓缓地放了下来,稳稳地立住身体。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李栀年啊!
紧接着,只听见李母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开口询问道:“孩子啊,你刚刚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吗?”
“当然是真的,母亲尽管放心。今天我就要和张家小姐定下亲事,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去见秦未晚了!”
李母的笑声伴随着阵阵咳嗽声一起传了过来:“咳咳,好。我儿,好!”
“你和秦未晚这么多年情分,当真能割舍么?”
然而,听到此处的秦未晚实在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轻声抽泣了一下。
一墙之隔的两人听到外面有动静,一同走了出来,就看见秦未晚一动不动地笔直站在原地。
李母见到秦未晚出现在这里,气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她,但却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栀年则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秦未晚,同样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李母才总算是慢慢缓过气来,对着秦未晚怒喝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未晚噙着泪,想忍住不要掉下来,看着面前的母子二人道:“我代我母亲前来道贺,您不是给我母亲发了请帖么!”
李栀年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不禁一阵抽搐般地疼痛,但母亲紧紧扶住自己肩膀、身体不停颤抖的模样让他无法走上前去安慰哪怕只言片语。
他和秦未晚自幼相识一起长大,此刻见到她如此倔强而又泪眼朦胧的神情更是心生怜爱与不舍之情。
秦未晚自小就有一个绰号,乃是由李栀年所起,也只有他一人会喊。
唤作“秦爱哭”。
起初他总说,秦未晚是个怪人。
无论被打得多痛或是从马背上摔下受伤,她都不会哭泣。
唯有受到委屈时才会从秦府的墙头一直爬到李府去哭,(其实和大公子一样喜欢躲起来哭)
看到李栀年生病发烧时也会哭。
后来,李栀年渐渐摸透了这个傻丫头的性子,知道她总是强忍着泪水故作坚强,便告诉她说:“只要想哭就别忍着。”
还顺便给了她一颗桂花糖,并告诉她:“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从那之后,秦未晚便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秦爱哭”。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已非往昔。
李栀年默默凝视着秦未晚,只见她强忍着泪水讲述着当年的点点滴滴,偶尔还会仰头望向天花板,似乎这样就能阻止泪水滑落。
李栀年从腰间的荷包取出一块桂花糖,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别哭了,秦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