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朱允熥洞悉世事,深知此行西安,秦王朱樉必有所为,或诸多悖逆之举,令其愤慨不已。先前未曾亲临,或许尚能抑制怒气,而今涉足其间,一旦目睹真相,怕是难以自制。
常言道,不见不烦,听闻之事终不及亲眼所见之震撼。故朱允熥已在心头悄然布下预警,提醒自己西行程中必遇诸多令人愤懑之事。然即便如此思量,待真至西安地界,眼前所见依然令朱允熥怒不可遏。
临近西安府,朱允熥赫然发现城墙之外,竟有万千黎庶流离失所,乞讨度日。城门之下汇聚大量难民与乞丐,然而过往行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毫无惊异之色。
须知西安周边并无天灾肆虐,人祸亦鲜有发生,按理这般境况下,难民流民应无从谈起。然此刻城外却是百十乃至数百如同乞丐般的难民流浪街头,个个皆无家可归,实乃匪夷所思之景。赵青竹见状,不禁对朱允熥疑惑道:“不曾听说西安有何灾情,怎会聚集成如此众多的流民?”
朱允熥拧眉冷哼,沉声道:“非天灾则人祸耳,先进城再说罢。”话毕,他携赵青竹及九名随行的锦衣卫踏入西安府城门之内。
西安府内依然繁花似锦,毕竟此地曾作为久远帝都,在唐代之繁华,堪称举世无双。纵使时光荏苒,此城仍存昔日骆驼虽瘦犹胜马之态,也难怪朱元璋会将次子朱樉封藩于此地。
城内景象与城外流民遍野形成鲜明对比,一片熙攘繁荣,几乎难觅乞丐难民踪迹,这让朱允熥心中稍感宽慰。然尚未行远,途径府衙门前时,却发现不少百姓跪拜于地,更有甚者,一位百姓嘶声力竭地朝府衙内咆哮,随即遭到府衙内冲出的几名捕快衙役痛打一顿。
赵青竹见此情景,愤愤不平地道:“此人分明身负冤屈,可府衙却置若罔闻,反将其暴打一顿,岂有此理!”
朱允熥摇头长叹,“天下之大,恶事屡见不鲜,欲一一过问实属不易,却又断不可放任不管……”言至此处,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继而对身后一名锦衣卫吩咐道:“速去查探究竟。”
那名锦衣卫领命而去,朱允熥遂偕同赵青竹来到附近一家颇有名望的客栈,点了几样当地的特色面食,品味一番西安府的独特风味。
在准备支付灵膳费用时,朱允熥微微一怔。
这寻常在他处只需数十枚灵石的一桌佳肴,在此地竟然需花费一百多枚灵石,竟是平日价格的近乎两倍有余。
这让朱允熥心中生疑,不禁对着那位侍立一旁的店小二问道:“不过是几块灵馅饼与些许精致仙蔬,为何贵店的计费竟如此高昂?”
店小二听闻,反问一句:“几位道友怕是刚从外界而来吧?”
朱允熥点头回应:“正是,吾等来自金陵城。”
店小二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开口解释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诸位不知详情也是情有可原。唉,你们有所不知,我这片土地,赋税重如山岳,无论是一座酒楼仙馆,还是大道之上摆摊售卖灵饼灵梨的散修,都要缴纳近半收益作为税银。
这繁重的税收,曾令我辈商贾几度入不敷出,故而不得不抬高餐宴之价,只求在勉力维持不亏损的基础上,略微赚取一丝微薄之利。若不然,仅凭所得之些许收益,只怕尚不足以应付税负之重矣。”
朱允熥眉头紧锁,疑惑地道:“此税竟高达收入的一半?何以至此?昔日常识所言,税率不过盈利十分之一二尔。”
他深知,税收与盈利并非同一概念:餐宴售得一百枚灵石便是其收入,未曾扣除成本;而盈利,则是在扣除所有开支之后的剩余,通常税收仅针对这部分盈利征收,即便是征,也仅为盈利的一文或两文。然而如今竟要按照总收入的一半征收税款,如此一来,利润几乎无法过半,而所需缴纳的税额却又占到一半,几乎难以盈余。于是乎,饭馆中的膳食价格上涨近半,想来那额外增加的价格,多半便是沉重税负的体现。
思及此处,朱允熥沉声道:“历来税制皆由户部制定,虽各地略有差异,但也断不会过于悬殊。这长安府乃昔日古都,如今亦是繁华之所,理应不会将税率上调至如此荒谬的地步才是。
竟将税收总额上调至收入的一半,此举明显不合常理。”
店小二感慨连连:“没错,此事固然不公,可又能如何?此事可非户部能插手干预。这西安府乃是某位仙君的领地,境内一切税收皆须上缴于他。税额几何,还不是由他一句话定夺么?说到这税收之事,其实还算小事一桩。哼,你们外来之人,不明白的事儿还多着呢。”
朱允熥面色阴郁,长叹了口气。他料想在这西安府中,必会遭遇种种与秦王朱樉相关、让他心生厌恶之事……
在这片修炼界中,刚踏入西安府的地界,朱允熥便遇上了此事。
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他对那位名叫小二的修士询问道:“你方才提及,此处之事尚属小事,莫非其中还有更加隐秘的纠葛?不妨详细道来。”
那小二修士犹豫片刻,而后叹道:“罢了,也并非什么不可外传的秘密。既然公子问起,那老朽便直言相告。这西安府历来皆由秦王掌控天地灵气,他征收灵石,凡夫俗子唯有缴纳,否则便会遭受仙罚之苦。
更有甚者,若哪家不慎触怒秦王,或是无意间拥有稀世珍宝,其结果必定惨烈异常。轻则受尽辱骂,重则家族破败,家畜亦难逃厄运。公子进城时可曾注意到那城门口漂泊不定的修炼难民么?”
朱允熥连忙点头应道:“的确见过,只是当时不明其因,小二兄是否知晓其中缘故?”
店小二点头回应:“自然是清楚的,那些人皆因过往不慎得罪秦王所致。有的家中稍有积蓄或珍宝,引起秦王垂涎,最终导致家破人亡,沦为这般凄凉境地。许多人因秦王的暴虐行径,家庭破碎后,便精神失常,犹如丧魂之鬼。哎,西安府内竟有此般吞噬生机的王族存在,使得无数生灵终日惶恐不安啊。”
朱允熥面色铁青,猛然一掌击在桌面上,厉声道:“简直是肆无忌惮!”
然而店小二却苦笑一声,言道:“在此地,秦王便是天道法则,即便是圣地尊者也无法制衡于他。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只能私下腹诽一番而已。
顺带一提,今日向公子透露的消息,还请务必保密,切勿四处宣扬。公子身为异乡客,还是尽早离去为妙。尤其身边这位小姐姿容出众,一旦引来秦王府爪牙的觊觎,可就麻烦了。”
朱允熥冷哼一声,回道:“只怕他们会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朱允熥便支付了灵石,携着赵青竹离开了这家酒肆。
赵青竹望着朱允熥,明白了他为何会在踏上这片属于秦王的领地时感到愤怒。
此时,外出探查实情的密卫归来,只见他悄然走到朱允熥耳边低语:“殿下,事情已查明。府衙门外那些人都是前来控诉秦王殿下的。多数都是遭到秦王欺凌,家中珍宝被秦王府之人强行夺走;还有一些人因为不经意间冒犯了秦王,全家受到了秦王府弟子的惩处。其中有一户人家,因其女貌美如花,被秦王府之人掠夺而去。
总而言之,这秦王府就如同此地的一个巨大邪派势力,欺压众生之事层出不穷,并且嚣张跋扈,行事公然,毫无敬畏之心。或许正是因为在西安府这一地带,秦王府才被视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吧。”
朱允熥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淡漠地道:“看来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也只是触及到秦王府罪孽的皮毛而已。”
在这个尘世之外,修炼界中,二叔朱樉的行为实属为人之耻。此番情形,必须以雷霆手段予以教诲,方能让西安府的凡人们感受到仙道秩序的存在与公正。朱允熥眼中闪烁出一道凌冽的剑意。
若这秦王朱樉仍不知悔改,肆意妄为,玷污皇家声誉,那么即便尚未惹得三位宗门长老生厌欲除之而后快,朱允熥自己也无法容忍其行径,定会寻机将其正法。
想到这里,朱允熥神色淡漠地道:“出发吧,前往西安府府衙,今日本尊便要在长安府众修士与百姓面前,好好教训这位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