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明白这些前因后果后,方诺也开始理解刘崇为什么会好端端的选择出家了。
说白了幕国现在本质就是一个宗教国家,虽然他所在的王室还秉持着世俗化的理念,可在佛门长年累月的影响下早已积重难返了。
因此他要的做的就是摇身一变直接投身释门牢牢把控住宗教首领的生态位。
国王还是那个国王,但一个世俗化的国王和一个宗教化的领袖在佛门信徒心中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加上幕国佛门原本的那些得道高僧都被他提前杀的七七八八了。这就导致民间虽然有反对的声音,可却始终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力。
你可以把刘崇这种行为看做是对佛教的妥协,也可以看做是他对佛教的侵蚀。佛门不像道门有个明明白白的天师府在那里放着。只要他能牢牢占据住佛门教宗这个位置,那他依然是幕国的王。甚至他的地位比之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说能做到八国君王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
“不知陛下和我说这些是想要表达什么?”方诺正色道。
刘崇淡淡一笑道:“如果寡人没猜错的话,先生此次驾临我幕国是来灭佛的吧。”
方诺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不错。方某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佛门与我有大仇,此仇不报方某无法面对华城那数千生灵。”
刘崇深吸一口气道:“华城一事当真是佛门所为?”
“怎么?听陛下的口气貌似还想为佛门开脱?”方诺不悦道。
刘崇摇头道:“开脱谈不上,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方诺嘴角一瘪:“陛下不也正对佛门欲除之而后快吗?方某此来的目的也正好和陛下不谋而合。陛下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
刘崇苦笑一声道:“但寡人要的灭佛可能和先生想要的灭佛有点不一样。先生刚才问寡人那些话是想要表达什么?寡人现在可以清楚的告诉先生。寡人虽然同样痛恨佛门,但我幕国却离不开佛门,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能离开。不知寡人这么说先生能明白吗?”
方诺一听就秒懂,说白了他们两人的出发点和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刘崇想要的灭佛不如说是对佛门进行一次改造。改造成一种为我所用的形态才最符合他的利益。而不是一杆子把佛门打入万劫不复,如此一来不但幕国受不了,他刘崇同样也受不了。这种反噬所带来的伤害绝不是现在的他能接下的。
要不是这次他及时选择出家,底层的民怨就能把他淹了。最为关键的是幕国朝中上下包括军队都很大程度受到了佛门的影响,一旦失去武力的支持,光他一个光杆司令的幕王又有什么用?
而方诺就不同了。他这次就是为了单纯报仇来的。作为一个外人他可不会去管佛门在幕国的影响力会是什么样子,也不会去管把佛门搞死后幕国会陷入什么样的状态。
在刘崇眼中的佛门虽然坏,但却是幕国上下不可缺少的一环。可在方诺眼中只有敌人这一个属性。因此两人考虑到的东西就完全不同了。
刘崇之所以先把幕国和佛门的纠缠大致概括一遍给方诺听,就是想让对方知道佛门对他们幕国绝非一无是处。这个佛他可以灭,但你不行。一旦你动手了那后果就无法控制了。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刘崇会毫不犹豫的站到方诺的对立面。
这不是他想要和方诺为敌,只是身为幕王的他在通盘考虑下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经历过多次打击的方诺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愤青了,更不会以为自己有两把枪就天下无敌。因此对于刘崇的请求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他思索片刻后问道:“陛下就没有考虑过道门吗?”
“道门?”刘崇闻言一脸苦涩道:“先生真以为我幕国没有尝试过道门吗?不怕实话告诉先生。早在佛门入主我幕国之前,我幕国也是遍地道观的。可那些道士除了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外便再无所求。根本承担不了佛门所能承担的作用。”
方诺闻言不由哑然失笑,想起清风观里那些道士天天懒散的模样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些道士一个个都清高的很,压根不会像佛门那样广招信徒,广纳善众。天生一副高冷模样,香火祭拜你爱来不来。
再加上他们不敛财,不扩产,不纳地,不征粮。和普通百姓之间压根就不存在多少交集。自然也就承担不了佛门的作用了。
一个满脑子都在钻研怎么飞升的宗教,如何能比的上佛门这般深入世俗?
“陛下想要方某如何做?或是说陛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佛门?”方诺想对付的只是佛门,并不想彻底和幕国把关系搞僵。
刘崇直言道:“寡人要的不是佛门,要的是一条听话的狗。至于华城的那些罪孽,寡人希望先生只诛首恶。至于整个佛门还请先生高抬贵手。”
方诺莞尔一笑道:“陛下太瞧得起的在下了。说的就跟在下一出手佛门就死翘翘一样。”
“不。若说别人或许做不到,但先生你嘛。。。就很难说了。无论是之前你教给煜儿的燃身供佛之计,还是刚才你在大殿内质问的那番话。由此可见先生是直接冲着毁派灭门来的。而先生这种灭门还并非是肉体毁灭,反而是要把佛门的根给刨了。”刘崇笃定道。
“陛下言重了。方某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方诺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内心里还是很飘飘然的。
“寡人也知道这个请求有点贪心了。但寡人还是衷心的希望先生能高抬贵手放整个佛门一马。比起先生其实寡人更想佛门死绝,但为了幕国数百万百姓寡人唯有忍。否则寡人也不会自领髡刑。”刘崇正色道。
听到髡刑。方诺诧异的看了刘崇一眼。所谓髡刑就是剃头。在这个时代属于一种耻辱性的刑罚。多用在女人和一些有身份的人身上。这种刑罚虽然没有肉体上折磨,但对于某些有头有脸的人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刘崇能把出家这件事用髡刑来表示就足以说明他的无奈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