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睺的表情变得幽深和平静,似乎没有听到时辰的嘲讽;
更没有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说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针对我!’
就他从前干的那些逼事儿,无论别人怎么对他都不算过分。
况且如果是他占据了先机,他同样也会这么做的......
时辰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摇头道:“无趣......”
下一刻,敖敢再次眼前一花,赫然已经又出现在了青璃河上空。
“前辈......”敖敢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方才时辰说他之前接触的那个并非是罗睺,而是鸿钧,何止是吓唬罗睺的?
就连他也被吓了一大跳。
此刻心中终究有些惴惴不安,道祖他老人家早就已经注意到自己了么?
或者说,他早就知道自己和罗睺勾结?
不对不对.....勾结这个词用的不好......应该说,莫非道祖早就知道自己被罗睺盯上了?
可他想做什么?
若是鸿钧以其本来面目对他,面对这个洪荒中目前最粗的大腿,敖敢早就抱了上去!
什么罗睺?不熟啊......他还想欺负我来着.......
时辰微微摇了摇头,失笑道:“你小子,之前还问本座会不会为了你和鸿钧对上;
却是早就有了因果牵扯.....”
敖敢长叹道:“我也不知会是如此啊......”
“无妨,本座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总归不会让你死的。”
“.......”敖敢心中有些无语,谢谢嗷......
.......
“爹,我们这是去哪?”梧飞跟在父亲身后,憨头憨脑的问道。
“当然是去逃命了.....那些狗操的王八蛋杀过来了......”
梧飞挠了挠头困惑道:“爹,我们打不过他们么?”
“能打得过还用跑?少数废话,跑快点!”梧飞的父亲不耐烦的在他头上扇了一巴掌。
梧飞只得默默提速跟上,看着周围的族人忽然觉得有些感伤;
他突然想起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那些小伙伴了。
或许他们就是已经被杀了,或者被吃了吧.......
万里无云的晴空上忽而有一丝涟漪闪过,旋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剑气洒落下来!
梧飞的耳中顷刻间被族人的惊呼吵嚷所充斥;
正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重重倒在了他的面前。
“爹!”梧飞惊呼一声便扑了上去,这才发觉有一柄飞剑穿胸而过,将他父亲牢牢钉在地面上;
鲜血随着生机一起流逝......
梧飞的父亲狠狠咳嗽了两声,艰难道:“逼.....崽子.....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他又连忙慌张的起身,主动把头放在父亲的大手之下,任由其轻轻抚摸着;
“还是没跑掉啊......算了,一起死吧......”
“爹......”
正在这父子情深之际,梧飞又听见了自家族长那悲怆的大喊:“我们都是同族!一定要赶尽杀绝么!?”
一道凌厉的声音从天际震荡,带着杀伐与决绝:“你这不是废话么!不赶尽杀绝本座不是白跑这一趟!?
还有脸说什么同族?你们这些畜生也配!?
当初吃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们吃的是原本自己的族人!”
“是功法的问题,我们也不想的......”
“少放屁了!给爷死!”
梧飞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那强大的族长被高空中宛若神明的男人抬手按碎,心中却是有些茫然。
同族……么?
一直追杀他们的这些可怕的生灵好像是一个叫做人族的族群;
以前梧飞觉得他们很弱……确实也是很弱,哪怕是他自己都曾经亲自动手猎杀过一些。
那时父亲只说过这些体型渺小的,孱弱的生灵是食物。
但是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同族的事情……
他有限的灵智也想不透其中的关键;
天空中的太阳有些刺眼,梧飞抬起胳膊挡在眉心前,入眼的是一块块漂亮的鳞甲。
明明一点都不一样,同族又是从何说起的呢?
可惜这个问题他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了;
漫天剑气倾泻而下,他只觉眉心一痛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清点战场。”卫川表情厌恶的向下看了一眼,这个有数十万凶兽的小族群已经彻底化作了肉泥。
与洪荒大地融合在一起,像是一张血肉之毯;
不过没关系,总归没有彻底湮灭,待族中的后勤类修行者出手将其炼化成血丹,效果是一样的。
这类小族群自他们前来南方大陆之后已经扫灭了不少,此时早已经无法引起他任何一丝心绪波动。
南方大陆之中,人族和凶兽一族的冲突还要更加剧烈一些,已经不只是仇人那么简单,而是天敌!
毕竟南方大陆没有如西方教那种霸道、底线稍微也低一点的圣教。
不必担心忽然有人蹦出来要把他们带走“教化”,故而凶兽们也更加活跃一些。
尤其是南方大陆的人族一盘散沙,并没有如同龙卫部这样奋起反抗的。
也不能说别人都是怂包软蛋,实在是形势所迫。
在大罗面前,不管多少人都是白搭,你把族人全部聚在一起,扯起名头,是担心别人不能一网打尽么?
暗中联合自然也是有的,但大多数也只是互相传递消息,随时准备跑路。
等哪天有一个部落忽然联系不上了,其余的部落也就明白这里不安全了……
卫川身后分出一队战士,喜不自胜的祭出法宝开始收拢下方地面上的血泥骨肉,甚至连泥土都带起来了许多。
反正吃点土就吃点土,以修行人仙武道的人族的肠胃,连金刚铁石都能嚼碎了消化,吃点土怕什么?
再说如果想的恶心一点,有些境界不够的凶兽体内还有粪便,不照样该炼化炼化嘛……
修行嘛,不寒颤……
卫川也没有管下方的动作,只是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看向远处。
虽然感知不到什么战斗的波动,但他知道此时正有一场凶险的大战在南方大陆和西方大陆的交界处展开。
参战者有哪吒,碧霞,还有他的父亲……卫!
龙卫部的名头不说响彻整个洪荒的凶兽一族,但最起码距离近一些的肯定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
北方大陆和东方大陆的凶兽一族的精锐高手自然不可能跨越无数距离来收拾几个区区大罗。
可仅仅是南方大陆留存,甚至不是整个南方大陆,只是关注着龙卫部的那些凶兽大罗,就已经够他们艰难应对了。
在龙卫部刚刚有大规模行动之时,凶兽一族的大罗便立刻望风而动……
“统领!战场已经清扫完毕!”
卫川闻言收回自己的思绪,他刚成就太乙,想的再多也帮不上什么忙……
“查看一下,最近的地脉传送节点在哪里。
这些畜牲行踪不定,二团,六团暂且留在这里继续搜寻探查;
其余人先随我返回部落,把这一批凶兽血肉送回去!”
“是!”
……
“哪吒,上次让你跑了,你还敢来?”一凶兽大罗戏谑道,心中却有些暗自惊讶。
哪吒的进境实在是有些快,自上次一别,距今不过区区十余元会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快要达到大罗金仙中期了?
这若是再给他一些时间,岂不是在境界上很快就能追平自己?
当然,他不知道有个挂逼叫敖敢……
哪吒长枪一甩,甩掉了其上附着的血迹,战意勃发道:“来!领死!”
他也乐得在此先拖住这几个凶兽大罗,总比招来准圣要好得多……
凶兽一族必然是有准圣存在的,虽然到现在为止没见过,可无论是伏羲还是哪吒都不会天真的以为准圣不会对他们出手。
或许只是觉得龙卫部现在不配,或许也是因为他们被什么事情拖住。
也有可能是因为伏羲的身份……哪怕是狂妄如凶兽一族,也定然不会想面对一位圣人的怒火!
看起来龙卫部似乎高枕无忧了?
可别人不对伏羲出手,不代表不能对别人出手啊。
把龙卫部除了伏羲以外的精英都杀光了,伏羲自己又能如何?喊圣人给自己出头?
洪荒万灵皆知,圣人从不亲自出面干预大小族群之事!
哪怕是行事最为跳脱的西方二圣也是如此。
生存之争,弱肉强食是天道至理,干预就有因果!
族群越强,因果就越大!
否则接引和准提二人早就把麒麟族打包带到西方大地,日夜拿着小鞭子监工了……
当然,若是不在乎天道惩罚,自然是百无禁忌……
这次南出,龙卫部也没有想着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南方大陆的凶兽。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的问题,单单是其中耗费的时间和伤亡,想想就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其它有实力的族群也一起拖下水。
让凶兽一族再次成为洪荒公敌,被群起而攻之!
若是用寻常手段,游说结盟,肯定是没什么吊用的……
可假如耍点阴谋诡计,在这等天机混沌的年代……
……
檀山部规模不大,族人数量也不多,并且也没有大巫坐镇。
在巫族于西方大陆的势力中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部落。
好在族中达到太乙金仙之境的真巫也不在少数。
故而虽然远离不周山,难以享受到祖巫们的庇护,可总归能够生存下去。
最近这些年族中崽子们也增加了许多,好像从时辰圣人定下寿命之后,族中的女子更容易生娃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道的补偿……
不过大多数巫族是懒得考虑这些事情的,自然有比他们更强,地位更高的人去操心。
他们自己只需要想着三件事:狩猎,修行,生崽子!
檀山部祭祀馗礼将自己刚刚调制好的一坛子药膏交给旁边一位身材高大的巫族,嘱咐道:“这次记住了,一定要稀释到位了!
上次那些崽子闹腾了好几天,吵闹的族中不得安宁!
上好的宝药白白浪费了……”
高大巫族挠了挠头,讪讪笑道:“他们既然能炼化,就多炼化点嘛,反正咱们又不缺这点东西。
什么时候用完了再去抢不就是了?”
馗礼瞪了这人一眼:“你懂个蛋,我……算了,我懒得跟你说!总之,听我的!”
“哦哦……”高大巫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继而抱着比他脑袋还大的坛子就要走出去。
忽而,馗礼和这高大巫族的面色齐齐一变,身形同时在宫殿中幻灭!
于檀山部上空,一个充满了不祥气息的血色旋涡突兀的浮现。
有一股逐渐变得强横的吸扯之意从其中发散出来!
下方有稍微弱一点的巫族崽子,此时裸露在外边的皮肤上已经有血点浮现……
“好胆!”馗礼怒喝道,伸手在虚空中点出一个神秘的符号,迎着那血色旋涡撞了过去!
那符号迎风便涨,顷刻间变得巨大,扭曲了几下之后化作一条巨蟒!
游弋着疾驰,似乎要将那血色旋涡一击撞碎!
可那血色旋涡再次一动,从中竟探出来一根遮天蔽日的手臂;
手臂上毛茸茸的,黑色的汗毛仿若一大片森林。
它伸出尖锐的爪子一把抓下,几道寒芒闪过,那巨蟒顿时被分为好几段,扭动了几下便湮灭在虚空中……
“凶兽……为何袭击我部?你们找死不成!?”馗礼制止了想要欺身向前的高大巫族,一脸凝重的问道,又带着些许困惑。
不是说他看不起凶兽一族,只是自从十二祖巫在北方大陆大开杀戒,杀的凶兽一族不敢露头之后……
凶兽一族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敢再招惹过巫族了。
当然,馗礼也不清楚,其实源头还在于神逆没了……
并且巫族狩猎从来也不狩猎凶兽,臭烘烘的很难吃,不在食谱上;
如此,这不知名的强横凶兽为何要对檀山部下手啊?
听得馗礼的质问,自血色漩涡中穿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呵呵……本座突破在即,借你部族人血气一用,来日定当厚报!”
言语间,这血色旋涡的吸扯力量并没有衰弱,甚至更加强横了起来!
馗礼面色一沉,若是因为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有本事便尽管来取!”
……
大战过后,檀山部的存在痕迹已经找寻不见,在原本檀山部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大湖。
湖水轻动,波澜泛起,时而卷起一些断臂残肢堆叠在岸边。
这些断臂残肢干枯如腐木,已然被抽调走了全部的精华……
有一道微弱的黑光陡然在湖底闪烁,片刻之后黑光炸开消散;
有一道虎头虎脑的身影从湖底爬了上来,回身望向大湖中的尸山,面容悲戚无以复加。
他的境界很低,但总归也是有修为在身,花费了半天时间将族人的尸骨收敛,这巫族少年便在一处空地上跪坐,咬开自己的手腕,以鲜血滴下沿刻纹路。
口中还一边念叨着:“玄冥祖巫在上,檀山部盅鹤敬启……”
几乎是耗尽了自己全部的血液,他终于看见自己勾勒出来的阵法上闪过一抹毫光,便虔诚的拜伏在了地上,不多时没了声息……
……
“我总觉得,这样的手段是不是有些太过卑劣了?”玄都还是忍不住说道。
龙卫部的嫁祸手段并不高明,只不过是仗着人仙武道和凶兽武道有些渊源,能轻易的模仿凶兽的痕迹罢了。
并且还有大罗手段代为遮掩,非大罗当面是察觉不出来的……
不过高明不高明,也要看对象是谁。
凶兽一族的名头实在是太臭了,袭击别的族群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倘若调换回来,凶兽一族以同样的手段嫁祸人族,那是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
人族孱弱好欺负的观念早已经在无数流逝过的时间中深入人心……
“族群之争,有什么卑劣可言的?
倘若能光明正大的击败凶兽一族,我想伏羲也不会采用这种法子,后患实在是太大了……”姬摇了摇头,先是否定了玄都,同样也觉得此事凶险。
万一暴露出去,不知道会给人族带来多少族群的仇恨……
当初龙凤大劫便是这样被挑起来的;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玄都有些纠结。
他在乎人族,颇有种类似把人族看做自己孩子的感觉。
眼睁睁看着孩子这么没有下限……总认为不是一件好事。
并且姬说的对,这事儿一旦暴露出来,后患实在是太大了!
姬心说玄都哪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过于正派的。
可你若非是圣人弟子,而是如龙卫部那般艰难求活的话,又能保证自己有几分下限呢?
姬幽幽道:“道友,洪荒中没有任何一个族群是靠着善良强大起来的。
上一个好人,叫红云……”
……
南方大陆的凶兽一族终于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突然就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他们从来没有招惹过的族群攻击他们……
在了解了原因后,坐镇南方大陆凶兽的高层也是第一时间觉得……这就是他们凶兽能干出来的事!
并且在一位准圣的牵头下展开了自查,倒也不是说要如何处置,或者说交给那些被侵害的族群,凶兽一族还丢不起这个脸……
只是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们总要知道是谁干的吧?
可查来查去,这位凶兽一族的准圣惊奇的发现竟然没有查出来任何蛛丝马迹?
那些所谓的现场他也去了……残留的那些凶兽气息……
好像也的确是凶兽一族的,但是有些不对劲……
“闳汲,事情便是如此了,本座总觉得其中有些许蹊跷……”
闳汲眼底黑气一闪,自脚下废墟中迁出一抹道韵,融入体内。
片刻之后冷笑骂道:“蠢货!当然不对劲了!这些事就不是我凶兽一族做的!”
那准圣被骂了,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可瞬间又仿若无事道:“如此,那便是有人暗害我族了?是谁!?”
“自己不会去查?”闳汲脸上讥诮更甚,看向这准圣的眼神丝毫不掩饰恶意!
“我……”这准圣捏了捏拳头,沉声道:“闳汲,这是族群大事……”
闳汲似是觉得有些无聊,也不再和他们卖关子,直接道:“切……也难为尔等这些蠢货装了这么久的糊涂……
若本座没有猜错,应当是人族做的。”
这准圣下意识的否定:“人族?人族怎么会有这等手段……是那龙卫部!?”
“呵呵……”闳汲冷笑一声,身形在虚空中消失不见。
那凶兽一族的准圣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此时身后有一大罗上前两步,有些悲愤道:“大人……他们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我们还要 忍到什么时候!?
再如此下去……我等皆要成为他们的躯壳了!”
准圣面无表情的看向他,直到让他心里有些发寒之时才问道:“你准备如何?本座又能如何?”
“我……大人!莫非我等返回北冥,避世不出也不行么!?”
“兽人一族已成大势,我等若不为其裹挟……便是被他们清除……”准圣不再看那名大罗,只是叹息道。
其实在兽皇陨落之时,他们这些个准圣就有了退意;
毕竟没有皇的统帅,仅凭他们这些个准圣在洪荒中又能搅动什么风云呢?
可…但凡生出这种念头的人,都一个个被侵蚀,变做傀儡……
他也知道,早晚会轮到自己,只不过魔族或许暂时分不出那么多准圣来控制他。
毕竟如今的魔族还不算是脱离了天道的掌控,也就是说翘班可以,但不能一下子跑完了;
也或许,反正自己比较识趣,魔族觉得控制不控制他都没什么区别…...
这名准圣也有些意兴阑珊,他知道自己的属下很慌,很担心,甚至可能心里已经不知道在怎么骂自己了;
但是又能如何呢?
连他自己如今不也是在争一条生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