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黑色皮箱中的木匣子拿出来,那是柳依依的骨灰,当初从榕树下挖出来的时候就托人去焚烧了一直带着,只为完成她的心愿:不想留在榕树村,她想回家。
柳中正颤颤巍巍的从我手中接过木匣子,木纳的看着我,我将柳依依留下的发卡也一并交给他,一直压抑的哭声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将木匣子揽在胸前紧紧抱着,似乎是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
屋内传来更加剧烈的咳嗽,夹杂着低低的呼喊声。
“大爷,您要节哀。”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世间最痛莫过于失去至亲,我懂的啊!
他抱着木匣子要往屋里走,我拉着他对他摇了摇头,他看向屋里,那咳嗽声一声一声的叩击着他的心弦。
如果贸然抱着柳依依的骨灰过去,屋里的病人大概是也会随着柳依依而去了。
柳正中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他将木匣子放在桌上,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拂过木匣,不舍道:“爸爸一会儿就出来。”
内屋很快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不适合再继续留下了,刚要走柳正中就出来了。
“依依她,她是怎么去的?”柳正中招呼我坐下,自己擦着眼泪也在一旁坐下来。
我不忍将她所受的那些苦告诉他,只说:“当年她和同学去旅游,从山上掉了下来,人当场就没有了。”
柳中正手搭在木匣子上,手指轻轻摩挲,吸了吸鼻子又问:“你是怎么认识依依的。”
哭过之后,脑子清明了些,大概是此刻他才发现,眼前的人和他的女儿根本不同岁,怎么会认识三十年前就死去的女儿呢?
“我妈妈和她是好朋友,要我一定要将依依的骨灰送回来,别让她孤零零的在外面。”我面色如常的说着早就想好的谎言,可很明显,柳中正不太相信,他看着我,似乎是想从我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叹气:“如果你知道真相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他说着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那是如珠如宝的疼着,突然就失踪了,我找了她半辈子,现在她人回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堆灰。”
“你告诉我,依依到底怎么了?她真的是从山上摔下去摔死的吗?”柳中正说着就要给我跪下来,我赶忙将他她扶起来,他还不停的说:“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我咬着唇,将他扶在椅子上坐下:“好。”
“依依她确实不是从山上掉下去的,她是被拐卖了,被拐到了一个山村里嫁了人。”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柳中正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那家人父母早亡贫困得很,只留下两兄弟,依依嫁了老大,那人……依依生得漂亮,所以那人对她不错,虽然家里贫苦,但日子也能过得去,只是后来她生了一场病,大山里医疗条件差来不及治疗,人就没了。”
我半真半假的跟柳中正说着柳依依的事情,将她受得那些苦楚隐去,换了个他能接受的理由讲诉出来。
“那……那依依留下一儿半女没?”柳正中看向我,很显然他相信了我的话。
他试图从我脸上找到和自己女儿相似的地方,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的样子已经模糊,所以他颤颤巍巍的握住我的手,问我是不是柳依依的孩子,按年龄来看,如果依依有孩子的话,应该是和我一般大的。
我如鲠在喉,却依旧是抽回手,回答:“不是的。”
他像是被一棍当场敲在脑门,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依依身体不好,所以没有孩子。”
……
我站在门外,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声,男人压抑的哭声和女人的哭声混合在一起,我抬头望向天边,霞光满天,眼角的泪顺着弧度就下来了。
离别了三十年,一家人终是团聚了,虽然,是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