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对着观音,又闻着花香,每每入夜都会想起曾经做下的恶事,旁边院子里却恩爱非常,她自然忧思过虑。
苏绾月冷声训斥:“我让人送来观音像,就是为了让林姨娘能够静心养胎,怎么会忧思过虑,失眠多梦,定是你们照顾得不好。”
若竹等一干丫鬟都跪下请罪。
苏绾月来到苏德明面前,低头自责:“父亲,此事也是女儿做得不好,女儿管家,却疏忽了这里,万一林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女儿难辞其咎。”
说完,她跪在了苏德明面前。
听荷递给玉姨娘一个眼神,玉姨娘上前扶起苏绾月。
“这是什么话,闲云阁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一进来便知是养胎的好地方,可见小姐多心心。”
“林姨娘胎相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怪不得小姐,大人,你说是不是?”
苏德明点点头:“月儿,你不必自责,这事怪不得别人。”
怪不得别人?
那就是怪自己了。
林姨娘悠悠转醒,竟又哭了起来。
若竹膝行至床前:“姨娘怎么了?大人在这呢,有什么委屈便和大人说。”
林姨娘不住摇头,抓着被子将自己遮掩起来。
大夫劝道:“姨娘,有孕之人不可大悲大痛,您如此对腹中的胎儿不好啊。”
苏绾月走到床前,也说道:“林姨娘,我知你孕中思绪烦扰,但再难受也得顾着孩子,姨娘一直这样,伤到孩子怎么好?”
林姨娘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苏绾月不住叹气,伸手想将被子扯开。
刚掀开一角,底下的人疯狂抓挠起来。
“别碰我,别过来,不是我害得你,是你自己无用,是你......”
苏绾月一时不察,手背上被挠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听荷捧着苏绾月的手,不禁责怪起床上的人。
“姨娘,我们小姐好心想着你,你怎么能伤着我们小姐。”
苏德明从座椅上下来,快步来到床前。
“状如疯妇,这么多观音都没能让你静下心来吗?”
林姨娘瑟缩着,又躲进被子里。
苏德明摇摇头,失望的带着玉姨娘离去。
苏绾月嗤笑一声,转到闲云阁后头。
没一会儿,若竹跟了上来。
“把花撤了吧,还不到她死的时候。”
若竹得了令,回去便将花都换成了静心的百合。
苏绾月做足了姿态,上好的补品都送入了闲云阁。
若竹尽心在一旁服侍,时间一长,林姨娘身体慢慢好转。
苏绾月听着这些消息,没什么反应。
听荷有些不解:“之前林姨娘那个样子,若是和孩子没了,也属正常,小姐为什么还要给她机会?”
青叶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没了一了百了,府上也清净。”
苏绾月停下笔,没来由问了一句:“你们说这世上真的有地狱吗?”
青叶嘴快,回答:“应该有吧,不然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怎么付出代价?”
苏绾月看向听荷。
听荷摇头浅笑:“奴婢不知,但也觉得应该有吧。”
苏绾月看了眼窗外,已经开春了。
冰雪消融,外面的景色也有了些颜色。
“世上确实有地狱。”
“人间就是地狱啊。”
哪里还有比人间更让人痛苦的地方了。
佛家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不都是在人世间发生的么。
死了确实一了百了,但也只是一了百了。
林姨娘得一直活在痛苦中饱受折磨。
青叶端了盘粉色的茶果子来。
外表看上去和在珍馐楼里看到的茶果子一模一样。
“小姐尝尝看,味道可还好。”
苏绾月尝了一块,连连称赞。
“青叶,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人怎么样了?“
青叶上前两步,低声道:“因着林姨娘的事,赵元容在赵家很不受待见,偏偏又没人为她撑腰,如今正想方设法的嫁个如意郎君,宁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苏绾月咬下一小口果子,桃子的香味在口腔弥漫。
曾经冒出来的想法逐渐发芽。
“青叶,你去让人将宁公子带到郊外的长亭,就说我请他再作一幅画。”
青叶听命去办。
听荷则是拿起一旁的画卷,展开后,画上正端坐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妇人的眉眼和苏绾月极其相像,气质却温柔许多。
她浅笑着,似乎世间的所有烦恼都沾染不到她身上。
“宁公子这幅画,将夫人的容貌还原了九分,可惜给人的感觉和真人有些差距。”
苏绾月靠在软枕上,撑着下巴道:“他没见过母亲,能画成这样,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原本说好让人将宁浔之带入府中作画,临到时间,苏绾月改了想法。
让人给了宁浔之一幅母亲以前的画像,让他照着画。
不过两日,他便将画送来了。
想来是没日没夜的画,这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样一幅精致的画。
听荷将画送到苏绾月面前。
苏绾月抬手抚上画上人物的脸。
“我都快忘了娘亲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一想到娘亲,苏绾月脑海里出现的都是她躺在床上,遭受痛苦的模样。
眼神是那样的绝望、悲苦。
娘亲本就病重,又经历了心爱的夫君和最疼爱的妹妹的双重背叛。
娘亲那般温柔似水的女子怎么接受得了。
苏绾月对着画像喃喃道:“娘亲,你遭受过的苦楚,她们也得经历一遍才算公平。”
“老天爷不会放过他们,女儿更不会。”
听荷刚要将画像收起来,却被苏绾月拦下。
“听荷,让人将画裱起来,挂在墙上,好让我每天都能看见。”也让其他人都能看见。
既要出门见宁浔之,便不能随意打扮。
苏绾月从衣柜中挑了件粉红间银白绣芍药花襦裙,及腰的长发用一支碧玉玲珑簪挽起,簪尾垂着珍珠细链,另点缀着些许小巧的珠花。
苏绾月知道自己怎么装扮好看,细细描了眉,薄施粉黛后,擦了樱红色的口脂。
这样的容貌用一句诗来形容正合适。
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
听荷将准备好的香囊戴在苏绾月腰间,淡淡的花香那处传来。
“小姐这样打扮,奴婢像是又看到了与舒阳公主并称京城双姝的苏家嫡女。”
苏绾月抬手抚上自己的脸。
“这样好的面容,自然要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