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踏入这座宫殿,已经与记忆中的大相庭径。
宓明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中尽是自由的味道。
终于,这一天终于来了。
但是他将野心很好地掩埋于面容之下,摆出正直的姿态。
众官员自上朝后便被一直困在朝廷之上,已经差不多一天滴水未进,连去净房都有两个侍卫在后跟着监视,如今各个饥肠辘辘、强打精神,可是事情未完,林左岩根本没有放他们下朝的意思。
有人终于回过味来,恐怕今天若是不让这明王上位,他们决计是回不了家的。
宓明装某做样地听着林左岩解释如今形势,露出诧异的表情。
“本王被困西宫已久,早已与外界断了往来,消息太过闭塞,禁不住外面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走到冯婕妤主仆面前,明双跪在昏迷不醒的冯婕妤面前,哭得筋疲力竭,发丝凌乱,眼看着精神也有些恍惚。
“你是说,你亲眼看见了宓奚残杀先帝、皇后与手足兄弟?”
明双喃喃道:“我亲眼所见,绝不会错。”
宓明猛然皱眉,语气严厉:“事关重大,若是查明你在撒谎,你可知道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不知是不是被句话刺激到,明双猛然抬头,双眼赤红:“大人若是不信,我便在此立誓,若是我有半句谎话,当即万剑穿心,暴毙在此!”
宓明一拂袖,似是斟酌:“如今形势危急,本王虽力微,却也愿为国尽绵薄之力。我本无心于帝位,既然诸君寄予厚望,那本王便暂代监国一职,先解燃眉之急。至于这个侍女所言,派人查验真伪后再做定夺。”
这番话成功安抚了众人,宓明并没有把话说死,言明他只是暂代职责,若是此后查出来明双撒谎,他尚且还有退路。
宋御贾暗中叹息:好一招以退为进!
这分明就是林左岩的计谋,今日之后,皇位恐怕就是明王的囊中之物了。
他脚步未动,想要出言阻止,却看到付尚书手中捏着的书信,便想到自己女儿宋昭仪还在后宫中,一丝消息也无,恐怕也是被人所挟持。
正犹豫时,前面的林左岩已经伏地叩首:“微臣参见明王!”
付尚书也跟着拜了下去:“微臣参……参见明王!”
“微臣参见明王!”
眼看着大局已定,朝中一大半的人都跪了下去,参拜之声响彻金殿,将还在站着的宋御贾等人衬托地十分突兀。
他蒙受皇上隆恩,并不愿意跪拜此人。
此举虽然无礼,宓明却也没计较,环视一圈,登上了金阶,一手举起:“众爱卿快快请起!”
这些没有拜他的人,他此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账。
仓促的受封仪式后,宓明开始着手处理政务,他将朝中说得上话的大臣叫到御书房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割城送与北襄,离间三军。
这正是一开始林左岩与北襄私通,答应戚晏的条件。
夜晚,带着燕赤南方七城地图的轻骑从宫中出发,跨过一道道厚重的宫门,往战场赶去。
他们要将这份署上明王之名的地图带到北襄军中,献给北襄皇帝,让他从后反戈,与燕赤剩余兵力一起绞杀晋、阮两军,救燕赤于水火之中。
这是一场豪赌,他们在赌北襄会不会为了这南方七城的利益而选择背刺盟友,而林左岩也在赌戚晏会不会信守承诺,按照他们当时谈判的条例行事。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大臣们聚集在此,对着地图争论不休,没有了武将,他们这些文臣自己依靠自己奋力一搏。
林左岩端坐在旁,眼中沉静。
他知道北襄军一定会帮助燕赤,当时戚晏为了那只小狐狸,将北襄的国事机密尽数献上,若是戚晏这次不帮燕赤,那么他便会将这些机密捅给其他各国,彼时北襄亦将成为他国的口中之物。
他不由得笑戚晏的愚蠢,为了一只畜生,他竟然愿意当叛国之君,真是古往今来前所未见。
待燕赤解决了危机,只需要花点时间重振旗鼓,便可直接南下攻打北襄。
林左岩目露精光,面上显现出一丝得意神情。
笑天下人皆如蠢狗,唯有他精明一世。
然而还未等他畅享出此后独揽朝中大权的风光日子,一声突兀的破门之声打断了御书房内所有声音。
一个侍卫疾行到宓明面前,跪地道:“启禀明王,轻骑出宫未至一百里,于山林中被人拦截杀害!”
御书房内众人被此话所惊,当即站起了身:“什么?!”
宓明心头一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拍案而起,问道:“何人敢拦皇家轻骑,可曾探查清楚?”
侍卫低着头,语气踌躇:“探查清楚了,是……是……”
宓明皱眉喝道:“说!”
“是皇上!”
从战场上消失无踪的宓奚,竟然出现在这里!
宓明猛然看向林左岩。
林左岩脸色暗沉,缓慢地摇了摇头:派去追杀宓奚的人马没有得手!他们甚至连宓奚的踪迹都不曾找到过!
眼下不能自乱阵脚,宓明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确定是皇上吗?”
侍卫道:“的确是皇上,千真万确!”
宓明只得露出个笑,装作欣慰:“若是皇上能够平安归来,那是再好不过……他若回来,燕赤或许有救。”
林左岩:“此言差矣,暴君无德无能,他此番回来,或许正是燕赤之祸。”
“明双所说之事还未查明……”
林左岩走到众人中间:“自暴君上位之后,所杀之人不下百众,虽近几年有所收敛,但诸位可别忘了,此前被暴君随意关进诏狱中的那些同僚,死状何等惨烈!”
在座的众人之中,多是宓奚后来才提任的,有几个老臣听了他这番言语,皆想起了那段时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宓奚初上位之时近乎暴政,几乎每日都会残杀,他并不在意被关入诏狱之人是否无辜,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那人就得死,并且死前还需要遭受百般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