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越强口中得知事情信息后，我连忙拿出手机，一边起身，一边给羊克打了过去。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电话里，羊克的声音低沉，“老四？”
我直截了当地问：“你和沈飞在哪里？”
“老四，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
羊克的话语很平静，从这种平静中，我听出了距离感。
羊克向来藏不住事儿，是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他或许已经知道了我打这个电话的意图，而他平静的语气已经表明了他此刻的不满。
我很清楚羊克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原因，我问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羊克沉默。
他的沉默，于我而言是一种煎熬。
我们都不再是九年前的我们了，而今的我们有粥有庙还有鞋，我们难以割舍的软肋更多，再用九年前的做事手段去处理事情，是一定会出问题的。
九年来，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只有羊克，仿佛还在原地。
“老三，你想这么一直隐姓埋名的漂下去吗？而今我们想要堂堂正正的在一起吃顿饭喝点酒都难，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三，我不是要阻止你，而是我怕，我怕有一天，你被公安抓住，而我们兄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你懂么？”
“我够本了。”
羊克说，话语简洁而干脆。
我无言以对，内心升起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良久，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说：
“是，我们都够本了。但作为兄弟，我们打流九年多，而今有更多的选择，退一步说，就算要搞死杨志，也不用办得这么急这么粗糙啊，你们这么搞，杨志一死，立马公安就找上门。”
手机那头，长久的沉默中，我只听见呜呜的风声，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或许，他在跟沈飞商量，也或许，是即将被活埋的杨志在摇尾乞怜的求饶。
好一会儿后，羊克终于松口了，给我说了一个地址。
……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吧，我与韩越强等人赶到黄家山，在那个说不上名字的半山坡前，我看见了沈飞和羊克，却没看见杨志。
羊克说，他们已经把杨志放走了。
我是相信羊克的。
我相信羊克的脾气，他这个人内心是十分孤傲的，不屑于骗人，也不至于在这个事情上瞒着我，他如果不听我劝告，执意要活埋杨志，此刻的杨志，应该已经与大地同眠了。
……
昏昏沉沉的天际下起了蒙蒙细雨，湿漉漉而松软的泥土上，脚印杂乱无序，数段小拇指粗的麻绳沾着些许鲜血倒在坑旁，羊克蹲在泥坑边，无言的抽着烟，沈飞单手叉着腰，宛如拉家常一般的跟韩越强叙述着事情经过。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沈飞，据说，活埋杨志的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
从这个看起来比羊克还要小几岁的人脸上，我看不见杀人时的激愤和癫狂，反而只有平淡与轻松，就仿佛活埋事件与他全然无关，他只是途经此地，口渴了，便从挖掘车上下来喝口水一样。
这是个跟小卫这个疯子有点类似的人，区别是，小卫杀人时会兴奋，他用暴虐掩饰快感，而沈飞则给我一种清道夫的感觉...
……
羊克确实没骗我，他们放走了杨志。
但放走杨志之前，他与沈飞还做了什么，我不得而知，羊克也从来不跟我说这个。
可我有理由怀疑，沈羊二人，给杨志上了手段，否则，杨志不至于前后差别那么大。
据说，杨志后来没多久，人就疯了。
真疯了，神经失常，医生诊断他有应激性精神障碍。
据说，杨志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经常大小便拉在身上，有时候去饭店吃饭，看见后厨的厨师拿着菜刀时，杨志会条件反射的直接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的求饶说：“别杀我。”
……
时间走得很快，离4月17日越来越近了，如果宋哲所料不差的话，我跟李世光之间，摊牌的那天也快了。
从五溪回来的这段时间，我跟宋哲又商量了几次，我们准备了几套预案。
李世光不是道上不知名的小流子，他头上是有光环的，他是宝庆商会的副会长，是江东大名鼎鼎的现金王，在江东以及周边市县，政商关系复杂。
如果黑道是大海，道上玩的都是大海里的鱼，鱼儿有大有小，小流子只是大海里以浮游海藻为食的小鱼儿，而李世光，可以算的上鲸这个级别。
鲸落时，肯定有水花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务必让鲸落时的水花最小...
要想全天24小时跟踪李世光，这个难度太大，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因为李四光经常出入一些高端场所，比如去市政府、一些高端的商务会所等等，身边随时好几个人簇拥着，如果跟踪，很难保证不被发现。
既然跟踪不好使，我们就退而求其次，用笨一点的办法——盯梢。
李世光在江东有两个家，一个在铁塔区白河小区，这是李世光老婆和孩子的居住点，他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大娃上小学三年级，老婆是做培训的，在白河小区所在街道上，开了个舞蹈培训班，培训班有二三十个学生。
李世光老婆很有气质，他老婆开培训班挣的那点钱对李世光来说，连零头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体验生活。
李世光的第二个家在江东市江东县御景湾，御景湾是别墅区，李世光的别墅在A区8号，别墅区里住着李世光的亲妹妹李世红。
当年，刘彦明派三角撞死刘宝亮时，李世红被殃及池鱼，也被撞残废了，而今李世红算是远离了江湖，常年住在御景湾，出太阳时，由助手推着出门晒晒太阳什么的。
除了这两个李世光经常回去的家之外，据我所知，他在江东市有上百套房产，这些房子有的挂靠在他名下，有的挂靠在他手下名下，而大多数房子装修好以后李世光没去住过一次，或许，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白河小区与御景湾，我们都安排了人盯梢，此外，李世光的公司楼下，我们也安排了人全天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