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对着不言翻了翻白眼:“你磨他?你磨你自己吧?你舍得吗?你就问问你自己的心,你亏不亏心?这千年来,别的不说,他一颦一笑,哪一点不牵着你的神经走?就说那桃花酿吧!那年凑巧他喝了那一小碗,说是喜欢,你把园子里一多半的树都换成了桃树,年年酿年年酿,我跟你讨一点山楂味的酸甜的,你是一坛也不给我酿啊!只说笙月喜喝甜的,以后你宫里头就只酿甜的酒!还有,他酒量又不行,一喝就倒,醉了,哪回不是你抱着回房去睡!抱着回去也就罢了,他发酒疯扯着你不让走,还象八爪鱼一样,压住你一条胳膊不能动弹,你是宁可手麻一整晚,也舍不得挪开他的手和脚,自己轻轻溜走,你磨他的性子,你确定吗?别光说不练!我看你这回,又是嘴上说说罢了,自打那小子幻化成形后,就把你整个魂和心都吞他自己个儿肚子里去了,他小的时候,你说他把你的心萌化了,一个指头都舍不得戳他,他再大一点,你说他冰雪美玉一般的人,生怕自己照顾得不好,弄疼了他,惹哭了他,再大一点,等女君们都追着他跑时,你又生怕她们把他给拐跑了,除了上厕所,你是连洗澡也带着。其实我觉得如果你不是怕笙月不愿意,你是不是上厕所也带着他!凡间,再恩爱的夫妻,话本子里头,再如漆似胶的男女,跟你们比,完全比不过!比不过!你当日既把他爱成这个程度这个状态,你如今想来磨他的性子,你省省吧!”
“哼!我还就不信了我!”不言一甩他的青袍大袖,走了。
这回倒是,真的好久好久不见他回幻镜宫了。
那笙月倒像是转了性子,那小仙童端了果子来他就吃,递了茶水来他就喝,也不笑,也不生气,没有表情。初时,他还看看幻镜,后来,他越发地躲懒,就算不言透过那镜子喊他话,他也是不听,再后来看都不看那镜子了,只当不言是离家出走或远嫁他乡了。因那镜子亦是缘自太虚宫中,所以若有心念之人,是可以看到其大致的影像片段的,只是有时会时断时续,有时会有点模糊,只能看出个大概来。饶是如此,笙月也看出来不言确是言出必行,他是真的找女仙去了。他在那蓬莱岛上与那女仙游岛逛海,下棋品茶好不热闹,他当然也知道笙月是看得见的,所以多造次的场景确是没有,但就是若有若无地展示着他确实随时会找个女仙作仙侣的意图,而且暗示着笙月就是你能看得到,我也知道,我也不在乎。我除了你,也确实有可能会选别的人作伴侣。大概就这意图。他倒是想得简单,是来磨练一下笙月。他若那时知道笙月这非此即彼,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的性子,比水晶和琉璃还要脆弱的性子,估计打死他,他也不会故意那样做。
“不言!你别走!你若真那么喜欢她,你便去寻她就好了!只是,只是,你若得了空,记得回来河畔,看看我!”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不然,我真的不理你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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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说好,你就是做不到,你为何这样反复无常?喜怒无状?”
“我错了,我听话!你看,我天天都吃东西,你不信,你去问仙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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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笙月仙君吃倒是吃了,吐也吐得厉害!让他吃他就吃,让他喝他也喝,但不多时,他便吐了个干净!但下回再给拿过去,他还是照吃照喝,吃完了喝完了仍是会吐!”
那酒窖里的桃花酿都喝了个精光。
有时是醒着的,有时是醉着的,不过是醒着时候少,醉着的时候多。
“不言!我累了!”笙月在梦里喃喃地说了一句话,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你们可有人看到了笙月?河畔没有,石屋内也没有,我在园子里翻了个遍,都没有!姻缘阁,红鸾仙子那儿都找了,仍是没有!他会到哪里去?”不言急了,把园子里所有的仙童仙婢叫过来问话。
“仙君,那笙月仙君没有离开啊!他——在那呢!”一个跟了他许久的仙童偷偷地用向墙角指了指,原来笙月喝醉了恢复了真身,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静静地待着去了。这上千年来,不言与他形影不离,早已忘记了他的真身如果想藏,还真是可以随便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就能让人不轻易察觉!等等!这是怎么啦?怎么看起来那么不好!这笙月的真身,怎么看起来比当年在灵河畔快要干涸时还要憔悴不堪?!“他这是怎么啦?生病了吗?病了多久了?怎么没有人捎信给我?!笙月!你醒醒!”不言要疯了!整个幻镜宫就听到他咆哮的质问声。笙月醉得像摊泥,完全摇不醒,变不回人身,也根本听不见他的大喊大叫!
“笙月仙君他——他——早就生病了!他不让说!”
园子里的这几个仙童仙婢原来都知道他生病了。但是笙月那说一不二的脾气,就是他们宫主也是拗不过的,这几个当差的哪里敢!“什么时候的事?快点说!”不言真有想掐死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冲动。
“初时——初时只是吃什么吐什么,后来,后来就不太能咽得下去东西,再到后来,”那仙婢越说越小声:“笙月仙君就只是喝那桃花酿,婢子们也劝过,但他只是不听,还说,若我们敢告状,他便将自己个儿困在石室内,绝食绝饮!倘若他因此而元神消散,到时宫主定会回来罚我等!所以,所以我们不敢说!”
不言的眼睛都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多久了他这样?”
“好多天了!前儿,前儿还咳血了!就更不吃东西了。酒,酒窖里的酒,也快没了!”说到这,看到宫主这副样子,那婢子想:看来,这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横顺是难逃一死,你二人痴痴缠缠,也就罢了,没得拿我们这等末位小仙来斗法,真的干不过!”
难怪摇他都摇不醒。这是喝了不知多少桃花酿,能喝到吐血的地步。他哪里是自己不想活?这不是要不言不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