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头一次忤逆长辈,敢和长辈对着干。
在流人营里头这段时间,她长大了许多,也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她现在表达不出来,也怕说多了会被长辈们觉得她是野心太大。
从小,林秋芸便教导她女子就应该遵从三从四德,在闺中随父,出嫁后随夫,父死了随子。
可如今的她只想去更多的地方走走看看,体验不一样的生活,看看人间的疾苦。
她再也不想拘束在那一方小小的宅子里,等着长辈们安排她的下半生。
她这一想法,别人自是不会懂,可蒋文昭不一样。
他看到蒋莹莹说这请求时,眼里有光,这不是这个年纪的闺阁女子所会有的眼神。
半晌后,他认真的看着蒋莹莹眼睛问:“莹姐儿,你可想好了?那军营里头的生活,可不会比流人营里头好半分。”
蒋莹莹忙点头,“想好了。”
蒋文昭又问:“那你说个期限,你要去多久?”
问到这个,蒋莹莹犹豫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
索性便道:“也许两个月,也许一两年……”
蒋文昭如释重负,还好她说的时间不算长。
她如今十六岁了,过了一两年也就十七八岁,也还不是老姑娘。
他很理解孩子叛逆后的心理,便道:“罢了罢了,世界这么大,为父知道你想去看看,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
两年,最多两年,你要去哪里都随着你,不过身边必须得有人跟着,每个月都得给家里寄信,倘若想回来了,便给为父来信,为父派人来接你。”
蒋莹莹倏地抬起了头,眼泪汪汪的瞧着蒋文昭。
“多谢父亲,女儿定会月月给家里头写信,再寄回有意思的东西。”
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古板封建的父亲,竟会是最懂她的。
她实则打算的便是,在军营里头历练两个月,而后便四处去看看。
不仅南边,她还想去西边东边北边。
白岚心里还是担心,原本她还想再劝几句,但蒋文昭却看着她摇了摇头。
眼里全是胸有成竹。
至此,白岚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准备悄悄的给蒋莹莹备些财产,再找个像侍剑那样厉害的人跟着他。
果不其然,蒋文昭也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石婆子瞧见蒋文昭答应了蒋莹莹这等荒谬的请求。
她忽的也跪在了盛氏跟前,“老夫人,我老婆子也有个请求。”
盛氏背脊一僵,“大妹子,你不会也想和莹姐儿一起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吧?”
石婆子笑嘻嘻的摇头,“不是不是,我都一把骨头了,哪里还走得那么远,就是我这一生无父无母,现在老了也没有子女。
从前在国公府里更是整日只知埋头干活,没有交过任何朋友。
如今在这流人营里头,我认识了一群老伙计,这才知道有朋友的感觉是什么,我舍不得老纪头和韩婆子他们,想继续留在这里……”
盛氏笑了,“你这妹子真是有意思,人家想出去还出不去,你倒好,反倒喜欢这全是罪奴的地方。”
石婆子一笑,“对于我来说,他们不是罪奴,是能交心,互相扶持到入土那日的朋友。”
盛氏想不明白,但她也不好决定。
对于她来说,石婆子一个从前没怎么说过话的粗使婆子,在蒋家最难的时候没有离去,便已经是莫大的恩情。
她不想让石婆子再过苦日子,但又希望她能过自个儿想过的生活。
届时,她便求助似的看向了蒋堰。
蒋堰对于这事,更没主意,索性装作没瞧见盛氏的求助,直勾勾的看着蒋文昭。
最后,是白岚接了话茬儿。
“以儿媳看,要么石妈妈就别住在这流人营里头了,您就搬到南临城里头去和安妹妹住,我先前在南临城置办了一个小宅子,倘若您想这些朋友了,就进来瞧瞧他们,我想聂大人或是刘大哥也不会不放您进来。”
石婆子一听,竟是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老身不愿,老身就爱住在这流人营里头。”
白岚一听,心里也犯了难。
正巧这时,老刘和阿桂前来送行。
听闻石婆子不想走,阿桂这热心肠的,立马笑着道:“哎呀,是谁惹我们石婆子不高兴了?要留下还不容易吗?让我家老刘给她在这流人营里头安排个正经差事,日后领着朝廷的银子干活儿就是。
多得多亏了蒋家大兄弟呀,我家老刘升官了,以后就接替了那聂飞的职位,管着这流人营几百号人啦。”
老刘有些心虚的挠挠后脑勺,这瓜婆娘,怎么自个儿给他揽事呢?
不过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蒋家在流人营名声好,石婆子在这儿也不会受委屈。
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如此,便是皆大欢喜了。
石婆子搬回原来蒋家住的小地方,就在老纪头旁边,之前那屋子被季管家他们修缮过,不漏风不漏雨的。
至于蒋家的东西,便全留给了石婆子,她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临走前,白岚和蒋文昭一商量,将身上的银子全给了石婆子。
沉甸甸的,足足有一百多两。
石婆子也不客气,道过谢后笑呵呵将银子揣进了胸口,生怕晚一步被别人瞧见了。
有了这些银子,她又不是罪奴,想出去逛逛便是容易得多,还能时不时给她的朋友们改善改善伙食。
真好!
这么想着,石婆子脸上堆满了笑。
不是那种油腻的笑,而是出自真心的高兴。
盛氏心里不是滋味儿,不过百两银子,竟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这大妹子呀,一辈子的实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