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钟灵毓睁开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南迁还有三天。
想起昨日拿到了管家权,她早膳过后就把钟府的管家和管事嬷嬷叫到了冯婉娘处理家事的小花厅。
并吩咐他们二人,将爹娘和弟弟的随身物品和贵重物品挑紧要的打包起来。
“小姐,这您要去外祖家,老爷和夫人又不去,为何要如此劳师动众收拾东西呢?”
开口询问的是江嬷嬷。
江嬷嬷是冯婉娘的陪嫁丫鬟,一直没有嫁人,后来自梳成为了钟府内院的管家嬷嬷,是冯婉娘的亲信,在钟灵毓面前也有几分薄面。
钟府管家钟志也竖着耳朵听,前几日账房向他汇报,他们小姐支取大量现银,又带回大量贵重物品让他折现的事。
他也很好奇,他们小姐从来都不问俗事,可自秋收宴后,仿佛变了一个人。
“钟叔和嬷嬷应当已经听到了街上的流言,我们也要要做准备才是。”
钟志目露疑惑,“这个小姐不用担心,老爷说了,街上的流言都是空穴来风,不用惊慌。”
江嬷嬷也赞同地点点头。
小姐一声收拾是简单了,但他们下人可要忙断腿了,刚管家就下这么不靠谱的决定,真是小女娃一个,什么都不懂。
钟灵毓对二人的心思也很了解,但还是那句话,没办法说。
“钟叔,江嬷嬷,我不是三岁孩童,当然不是在开玩笑,但坊间的传闻你们肯定也听到了,我们做子女的,不能让父母立于危墙之下而不管,我爹娘那里,问起来了我担着,你们二人只管做,正好也练练咱们府上人的协作能力。”
钟志和江麽麽闻言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勉强无奈之色。
见他们二人还是一副不重视的神色,钟灵毓神情严肃又开口说道。
“别觉得我好糊弄,时间只有一天,若明天办不好,别怪我不念情份,全部罚月银半年!”
“除此之外,钟叔,你去账房支取五万两银子,让你的大儿子钟立诚带两个健仆即刻出发,去南江城,将南江城皇家别院周围的房子和地皮,能收的全部收了。”
“这……”钟志一听,心里有点不认同,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虽然小姐从贤王府带回来十万两金银,但也禁不住这么挥霍啊。
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南江城皇家别院周围,除了皇上南巡的时候热闹了一阵,平常少有人烟。
房子不少,虽房价却不高,但买了也没什么用处。
“钟叔自去,剩下的不必多问,以后你就知道了。”
二人见钟灵毓不像开玩笑,忙连连答应退下了。
一时间种府上下鸡飞狗跳。
冯婉娘知道了也只当自己女儿新官上任三把火,由她去了。
此时清风一早就等在了厅外,直等钟灵毓处理完家事后才进门。
刚才钟灵毓管家时并没有清空厅外的人,所以整个过程他都听到了。
这位钟家小姐聪慧果决,从一开始就和他印象中只知道胭脂水粉的官家千金不一样。
跟着她,说不定也没有那么坏。
况且师傅让他们兄妹二人下山,是锄强扶弱,顺便找寻多年未归的师叔。
这五年时间,跟在钟灵毓身边,说不定消息更多,机会也更大。
因此他们兄妹二人同意给钟领域当护卫,全当报恩。
说起来钟灵毓是救了妹妹的命,五年的自由和自己的妹妹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的。
钟灵毓对清风兄妹二人的决定并不意外,吩咐秋穗领清风去管家那里报备后,她又马不停蹄去给四皇子换药。
……
四皇子暂住的客房。
“四皇子,今天是最后一天换药了,你感觉如何?”
钟灵毓照旧给君东辰把脉,没有异常。
“灵毓,我感觉整个左腿都有劲儿了,虽然还是有点疼。”
君东辰每天都盼望钟灵毓来给她换药,尽管他们还只是赐婚,没有成亲。
但他一想到这个小仙女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心就像掉进蜜罐子里一样甜。
他半夜醒来,有甚至有点害怕这都是一场美梦。
但一看到自己左腿上有灵毓包扎的特殊绑带,他就充满了力量,相信这是美梦成真。
其实他也担心自己的脚,毕竟这是雍城名医王大夫都说治不了的伤。
若真的治不好了,那时他该怎么办。
是死乞白赖以赐婚的名义留在灵毓身边,还是一个人默默离开,让灵毓去找更好的归宿。
看着此刻正认真帮自己换药的灵毓,君东辰忍不住轻声问道。
“灵毓,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的腿治不好了,变成了一个瘸子,你会不会……会不会……”
“离开我”三个字仿佛卡住了君东辰的喉咙,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似乎他一说出口就会变成真的。
一想到这里,君东辰眼眶发酸,慌忙低下了头。
不是他不够坚强,是这桩婚事,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他真的太害怕失去了。
钟灵毓见君东辰迟迟说不完后半句,才把换药的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位少年身上。
低垂的脖颈,不安的手指,都彰显着眼前这个少年的不安。
上辈子大夏国的战神,再怎么智计无双,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钟灵毓包扎好后,伸出双手把君东辰的左手握在手中。
“四皇子,你对我的医术原来这么不放心啊?”
少年慌忙抬头,想否认,看到钟领域目露戏谑的笑颜,又慌忙低下头去,想把手抽回来,又舍不得真的用力。
钟灵毓历经两世,此刻像一位长辈一般,轻轻拍了拍君东辰玉白的大手。
“东辰,你放心,我既然认定了你,不论你的腿是否可以治好,我都不会离开你,当然,如果你哪天厌倦了我,也一定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
“不会的灵毓,我……”
他怎么会厌倦了自己的小仙女呢,他恨不得生生世世都全心全意拿出所有对她好。
看着钟灵毓比茶花还要明艳几分的笑容,君东辰不禁回忆起他们初见的那个场景。
他的母亲只是一位偶尔承宠的宫女,生下来他就不幸难产死了。
他七岁之前都依靠宫里好心的宫女和老太监照料,才能平安长大。
七岁本来是该启蒙的年纪,却没有人想起来他这位不受宠的皇子。
宫里的老太监教了自己几个字后,便没办法教授自己更多的知识,所以他想去藏书阁看看书,增长一下见识。
还记得那天是冬至,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只是想进宫里的藏书阁看一看书,却被两个逢高踩低的太监拦住。
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
“四皇子,这藏书阁可是皇家重地,没有主子们的吩咐,谁都不能进。”
可笑,他身为皇子难道不是主子吗?
两个小太监抱着手炉吃着瓜子,对他视而不见,眼神里露出的轻蔑毫不掩饰。
他衣衫单薄,寒风像刀子一般割着他的皮肤。
他冻得手脚像冰块一样没有知觉。
他多想进到藏书阁里去暖和一下子。
可任凭他怎么跟那两个小太监商量,他们就是无动于衷。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怎么这么多余,这个世界难道就容不下一个没有依靠的皇子吗?
他可以不争不抢,也可以粗茶淡饭,为什么看几本书就难如登天?
他恨,恨这个皇宫,恨这个世界,恨所有人。
恨不得和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上去和那两个小太监拼命的时候。
一道宛如天籁的小奶音从他身后传来。
“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