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十日,最后一天,参会的官员们突然接到来自内廷的通知,三月初一全体集合到成都南效参加活动。
所有的官员都感到奇怪,不是说三月初一就要召开朝会吗?怎么又去南郊,会议到南郊开?可是那里并没有会场。
有人立即向内廷中的熟人打探情况,但这次内廷的人口风很紧,没有人透露一个字。
所有的大小官员在猜测中熬到三月初一清晨,按照通知的规定,一起到皇宫门口集合。
众宫来到宫门,只见已经有几十辆马车集合在此,另外还有一些马夫牵着马。
董允让众官列队站好,拿出花名册点名。
全部到齐,无人缺席。
“各位大人,现在我们就出发去南郊,愿意乘车的四人一车,不愿意乘车的就骑马。”
董允大声对官员们说道。
众官散开,有的登车,有的上马。
一百多人的队伍在羽林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向南门外出发。
李严和儿子李丰坐在车上,另外两人是孟光和民曹尚书蔡敏。
在颠簸的车中,孟光问李严:
“李将军,这董允让我们去南郊做什么?我去问他,他还神神秘秘地笑而不语。”
李严半闭着眼睛,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孝裕淡定,南效一会儿就到了,马上见分晓。”
其实李严的内心也是七上八下,本来想着今日朝会就能揭晓丞相之位,没想到又上演了这一出,这皇帝的心思是完全猜不透了。
最让人感到不适应的是,以前有事,内廷总会从宫女、太监或者侍卫中传说小道消息,但现在不行了。
所有的人都守口如瓶,以前自己安插的线人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也不知去哪里了。
在李严所乘车辆的后面,就是吴懿和吴班两兄弟的马车。
“大哥,宫里就没一点消息?”
吴班问吴懿。
吴懿摇摇头:
“我昨天想进宫探望太后,也被挡了回来,说太后在养病,暂不见外客。”
“李正方有什么动作?”
吴班指了指前面的马车,问道。
吴懿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前面赶车的车夫,意思是隔墙有耳。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颠簸,官员们到达了目的地。
一百多个文武官员下车列队,举头四望,周围都是大片的农田,田间地头有星星点点的农人正在翻新土地,进行春耕。
董允带着大家走下官道,顺着田间小路,向农田深处走去。
远处的农田有两个农民正赶着一条水牛,在沼泽一样的水田里翻着田土,两个人都戴着遮阳的斗笠,穿的却是新出的七年式制服。
两人的裤脚都挽到大腿,身上溅满泥水,一起扶着犁头,一个人抽了水牛一鞭,那水牛更加卖力地拉着犁,把脚下的泥土像开花一般地翻涌上来。
在这块水田的旁边,站着黄皓和一群太监,都穿着七年式制服,每个人脚蹬草鞋,裤腿也是挽起到小腿,像是干完活儿在路边歇息。
董允招呼大家停下,驻足观看田里的两个农民耕田。
官员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出身,虽然受的教育是要重视农桑,但真到了水田边上,有的在走小路的时候不小心被泥水弄脏了鞋袜和官服的下摆,心里非常厌恶。
有站在后面的人不满地说:
“一大早起来,坐半天车,到这里看两个老农犁田,还把我这身官服搞那么脏。”
“简直是吃饱了没事干。”
“乱弹琴,我等哪个不是一堆公务等着处理,跑这里来浪费时间。”
“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那水牛犁完了田,两个老农赶着水牛,向着大臣们的这一边走过来。
到了田边,一个老农把犁头解开,牵着水牛上了田边的田埂。
另一人也放下犁头,跟着上了田边的小路,田边的两个农民接过水牛,牵到一边去吃刚冒出头的青草。
后面的农民光着脚,躬下身体用田里的清水洗了洗脚,再打直身体,摘下了斗笠。
正是刘禅。
一群蜀汉的高级干部都张大了嘴巴。
刚才阴阳怪气的人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而没有说话的人心里暗想,幸好没说怪话,祸从口出啊。
刘禅对大家笑了笑,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才说:
“这驾牛犁田也是一门大学问,朕刚下田的时候,犁头都扶不住,这牛也不听使唤。”
幸好在老大哥的帮助下,才勉强能跟得上节奏。
官员队伍中不知是谁在后面叫了起来:
“董允,你怎么能让陛下干农活儿,你这个侍中失职,我要参你。”
刘禅听了,收起笑容对大臣们说道:
“朕怎么就不能干农活儿了?我们吃的米就是靠农民辛苦耕种出来的。”
“种地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情,可以没有人坐在衙门里批文件,但不能没有人种田。”
“民以食为天,农民、农村、农业是国之根本,三农问题是大汉天字第一号的大事。”
“我看你们当中有些人的圣贤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站在一旁的《大汉时报》总编韦忠贤拿着纸笔把刘禅的话全记录下来。
刘禅的一番训斥,刚才要参董允的官员和几个阴阳怪气的已经吓得汗流浃背。
“现在大汉最重要的事就是春耕生产,春耕搞好了,这一年才有饭吃。”
“以后各级衙门和官员,抓春耕生产是第一大考核指标,搞不好粮食生产的人都给我滚回家去学种地。”
所有的官员都拱手称是。
现在的刘禅经常训斥大臣们,有很多人都非常害怕皇帝召见。
刘禅说完又拉过一旁和他一起耕田的老农。
“朕向大家介绍一位老大哥。”
“他叫万胜,年轻的时候跟随先帝涿郡起兵,一路打到成都,所有的大战他都参加了。”
“实打实的老兵,老资格。”
“万老哥年龄大了以后就从军队退役,按照他的资历和军功,朝廷安排他去成都县衙当差做个快班班头。”
“可是万老哥却推辞了,坚决要求就在成都城外当一个农民种地。”
“万老哥,你给大家讲讲,你是怎么想的?”
这老农哪见过这种排场,紧张得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好。
“万老哥不要紧张,你是朕的老大哥,也就是他们的老大哥。”
所有的大臣都向万胜拱手行礼:“万老哥好。”
老万慌忙摆着双手:“草民不敢当,不敢当。”
刘禅抓着老万的手道:“万老哥你当得起。”
说完也拱手向老万行了一个礼。
老万正要跪下,被刘禅一把托住:
“老哥,你还是给他们讲一讲,让他们受点教育不要忘了初心。”
老万在刘禅的鼓励下,才平静了一下情绪,开始讲了起来:
“俺当初跟着先帝起兵就是为了能当兵吃粮,兴复汉室这些俺也不懂。”
“这些是大人们想的事情,俺也不操那份心。”
“定军山之后,俺要退役,长官说可以安排俺当一个班头。”
“俺又不识字是个大老粗,除了打仗就只会种地。”
“先帝起兵的时候就说,等以后打下江山,要分一块地给俺。”
“俺就对长官说了,没想到长官还真分了五十亩地给我,我就在分的地旁边修了个茅屋,种起了地。”
“一年下来除了交税,多的米也吃不完,我就讨了个老婆,生了两个娃一起来吃这些米。”
“哈哈哈。”
老万的话让刘禅和大臣们都笑了起来。
“万老哥是跟随先帝的老兵,不居功,不自傲。”
“退役之后不向朝廷伸手,不要朝廷安排的差使,自力更生,艰苦创业。”
“这是所有的老兵,老臣学习的好榜样。”
“韦忠贤,你要把万老哥的光荣事迹好好地宣传,让大汉的每一个百姓都知道。”
“奴才遵旨。”
韦忠贤拱手后,又飞快地记录起来。
在大臣之中,一批政治嗅觉灵敏的老臣正在回味着刘禅的话:
老兵,老臣,退役,自力更生,不向朝廷伸手。
天啊,这是不是要让老家伙们回家卖米啊。
现在的朝廷官员们都是终身制,可以一直干到死。
“万胜虽然拒绝当差,但朕是不会亏待象他这样的先进个人的。”
“赐万胜六百石官员待遇,享受朝廷俸禄的同时仍然种田。”
老万听了,都呆住忘了下跪谢恩,六百石那可是小县县长的级别。
回过神来的老万跪下磕头,弄得一个额头全是泥。
刘禅笑嘻嘻地扶他起来:
“万老哥,现在你不是农民了,你是官农啊,哈哈哈。”
“万老哥你先回家,我再和他们说说话。”
刘禅指着大臣们对万胜说道。
转过身的刘禅收起笑容:
“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大家回去都多想一想今天的所见所闻,明天辰正初刻准时在崇庆殿召开朝会,不得请假。”
“这次会议会期四天,明天是全体大会,朕作报告,然后分组讨论两天,第四天再开闭幕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