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无声。
秦商脸上的阴郁只维持了一瞬。
“大师独自去，让我怎么放心呢？”
白衣僧人双手合十。
“你可以派人与我同往。但你不能同行，否则，反而不能成事。”
秦商眼睛眨巴了一下。
“若我隐匿身份呢？”
道慈静默不语。
秦商：……也对。
他到金城的时间不短了，见过他的人也不少了。万一就有人认出他来呢。
倒坏了事。
秦商诚恳地望着他。
“我担心大师的安危。”
实在是怕你一去不回了。
万一丹宁守备果真是不忘前周的忠臣良将，道慈去了，岂不是鱼入大海？
白衣僧人静静看着他。
那双冷黑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他内心的所有想法。
“若能得丹宁救兵，自然都是大人筹谋得当。贫僧唯愿，雍州安宁，无灾无祸。”
秦商叹了口气。
“罢了，大师高义，令人敬佩。既然这样，我这就去挑选随侍你前往丹宁城的人。大师也去准备准备，一个时辰后，准时出发。”
。
“燕三十一，要开会了，快点起来。”
下雪的冬天。
暖和的被窝。
正在吃烤全羊的美梦……
所有一切，都被这句话破坏了。
齐酥平等地憎恨所有强迫她早起的人。
而且早起还是为了开什么几把早会。
…
齐酥被黑小二强行带到了昨天喝酒的客房。
房间里已经到了几名小黑，裹得黑头黑脚的，正在低声交流着什么。
都是她曾经见过的人。
这个玄鸟卫，防范她到了这种程度了。一点边缘消息都不让人知道。
齐酥打了个哈欠，揣着手坐在火堆边。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燕三十一听令，有一件紧急的任务交给你。”
本以为是旁听，本想到她还是主角。
“什么事？”
“主人要前往丹宁城一趟。你陪同一起去。”
齐酥：“什么时候？”
黑小二：“半个时辰之后。”
齐酥：“啊，那还是算了吧，我不行，没时间。”
我得回去补回笼觉呢。
黑小二皱起眉头。
“你有什么事情比主人更重要？”
齐酥一脸真诚。
“我大姨妈要来了，就是癸水。我一来那个就不舒服，风雪天赶路这么冷，我肯定受不住的。”
说完，她还柔弱地咳了两声。
特意夹着嗓子。
好叫他们知道，此刻站在，不，坐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女子。
房内众小黑没想到她找的理由居然是这个。
一时间都沉默了。
毕竟，他们对女人太没经验，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齐酥：“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我也可以去。大不了肚子疼的时候，让大师帮我揉揉。”
——罢了。
黑小二看了她一眼。
这事她真干得出来。
华昙寺的事，在玄鸟卫中可不是秘密。
“罢了。这次秦商虽允许主人孤身前往，但定会设下重重条件。多半还要服毒。虽说主人不惧毒药，但出发前你还是去看看，保证主人在外出期间，旧疾不会发作。”
齐酥继续夹着嗓子。
“好的大人。”
。
开完了大会继续开小会。
齐酥被燕小二带着，一起去给主人道别。
房内只有一个人。
白衣和尚……咦，道慈今天居然换了一身衣服。
是俗家衣服，连珠纹圆领袍，及膝的乌皮靴，外头是一件黑斗篷。
跟他的风格完全不符。
以至于，第一眼居然没认出他来。
齐酥知道他身量高，人又清瘦。但没想到不穿那宽大的僧袍之后，窄腰长腿，竟如此好看。
比之前不穿衣服还好看。
起床气没了，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
直到燕小二喊她。
“看什么呢？太无礼了。”你都快把主人盯出洞来了。
齐酥随口答：“要是再长点头发就好了。”
燕小二：……
他直觉，自从老大吩咐自己要跟这女人混在一起后，他自己的道德水平也在直线下降。
…
道慈吩咐：“我走之后，一切照计划行事。”
燕小二恭敬应是。
身边那货不仅不回答，她还嘤的一声飞扑过去，抱住主人那窄窄的劲腰。
“那人家想你了怎么办？”
老子装的，老子就想摸你腰。
齐酥被人从怀里拉开，力道极大，拉她的正是被她想念的对象。
道慈眉眼冷淡，目光连一瞬都没有落到她身上。
像是丢开一个包袱似的，把齐酥丢给了黑小二。
“看好她。”
感觉脱掉了僧袍，还真是彻底解开了封印。
人都变得这么无情了。
也没有慈悲为怀的神光了。
这副清冷的佛子外表之下，到底封印着一个怎么样的灵魂？
他一眼也没再留恋，就这么走了出去。
齐酥挑眉。
“云无翳，你给我站住——”
她声音极响亮，气焰极嚣张。
旁边的黑小二有那么一瞬，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不可思议地，呆呆回头看她。
你、你竟然直接唤主人名字？
门外雪地里的那人竟果然停下了脚步。
天上的雪下得有些紧。
纷纷扬扬，地上早覆了一层白色。
从门口有两行脚印走到庭中，穿着黑色避雪斗篷的那人沉默站在那里。
天苍苍，雪茫茫，倒是颇有些禅意。
齐酥踩着他的脚印走到庭中，在他面前站定。
不穿僧服，他看起来似乎更高了。
幽黑的眉眼垂下来，冷冷望向她。
嘴唇微抿着，似是有些不悦。
齐酥抓起他的手，握在自己双手间感受片刻。
那虫子乖乖的正在安睡。
这虫子属火，冬天本就气弱，昨天被人刺激，折腾了一番，更是元气大损。
很好，安全。
她放下他的手。手掌往前伸，刚想去触摸他，却被身前人避开。
依然是居高临下的冷漠俯瞰姿态。
但他微微皱着眉，明显有些不悦了。
齐酥：“你躲什么？蛊虫不看了？”
说着，手指抓住他身前衣襟，粗暴地用力一拽，把他拽到身前来。
这一次，他没有躲。
偷摸躲在房内观望的黑小二忍不住暗暗抽了口气。
彪悍！这要是他们玄鸟卫，早就被打成肉饼了。
身前的女子，举起手掌放在道慈胸口的位置。
凝神感受了片刻，又注入了几缕真气进去。
这才放开手。
笑眯眯地把他被拉皱的衣服，一点点揩平。
“祝你此行，一切顺遂，早日归来。”
雪色下，她侧头看他，笑靥嫣然灵动。
“去吧。”她说，“老子可是很厉害的，你现在么的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