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婶儿看了眼桌上的绿豆腐，眼中满是惊奇。
“昭昭，这是什么豆腐呀？绿绿的，跟玛瑙似的。”
“是用臭树叶子做的神仙豆腐，用料汁拌着就可以吃了，也可以撒白糖吃。”
“祖母，阿煜要吃神仙豆腐。”
“好好好。”云婶儿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出声唤来在厨房做晚饭的祁修，让他拿了碗筷来。
顾昭昭帮着他们将豆腐放进碗里，并淋上料汁后递给他们。
云婶儿接过碗对祁修道：“阿修，给你媳妇儿端一碗去。”
祁修点头应好，端着豆腐走进卧房。
“哇，祖母，这个豆腐好好吃。”
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祁煜，眯着眼睛惊叹道。
就连性子沉稳的祁琛，眼中也露出了丝丝惊喜。
“云婶儿，那你们先吃着，我先回去了，簸箕我给你放院子里了。”
“昭昭，在坐会儿吧，你祁大哥在做晚饭了，吃了饭在回去吧。”
“不用了，云婶儿，姑姑和嫂嫂已经在做了，我回去就能吃了。”
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顾昭昭转身离开。
“婶婶，我送你吧。”
顾昭昭看了眼祁琛，没有拒绝。
“那就谢谢阿琛了。”
出了院子后，顾昭昭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的祁琛，笑着道：“阿琛，就送到这吧。”
祁琛闷闷的“嗯”了声。
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他又抬头看向她，再次道：“婶婶慢走，还有，谢谢婶婶的豆腐，很好吃。”
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顾昭昭笑着道：“不客气。”
想到他用树枝在地上练字一事 ，顾昭昭疑惑的蹙眉。
“阿琛，你怎么没去书院呀？”
祁琛垂下脑袋，语气有些落拓。
“书院束修要五两银子，太贵了。”
顾昭昭顿时明了。
在古代，束修的多少，因夫子的地位和学业的阶段而有所不同。
穷人家的孩子，是上不了学堂的。
毕竟，束修太贵了，笔墨纸砚也很贵，穷苦人家如何供得起。
“那阿琛想上学吗？”
祁琛点头又摇头。
他想念书，想出人头地做状元，这样，祖母和阿爹就能好好休息，不用那么辛苦了。
至于阿娘，祁琛小脸一片冰冷，眼中是与他这个年纪不符合的荒芜晦暗。
若出生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若是他和阿煜的母亲不是她，那祖母和父亲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许多的吧。
虽然生活依旧清贫，可至少一家人都过的开开心心的。
顾昭昭看着他眼中压抑的渴求，她一阵恍惚。
她好像透过他，看见了上辈子的自己。
身为孤儿的她，也曾向他这般渴望上学。
因为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是一个好心的孤寡老奶奶资助了她，她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可惜，在她上初中的时候，老奶奶就因病去世了。
想到过往，她的心情变得很悲拗。
抿了抿嘴角，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悲痛，对祁琛道：“阿琛，告诉婶婶，你真的想念书吗？”
“嗯。”
“那你看着婶婶的眼睛，再说一遍。”
祁琛仰头，一双黑葡萄似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她，话音坚定。
“婶婶，我想念书，想做状元，想让祖母和阿爹过上好日子，更想让天下的穷苦人都过上好日子！”
稚嫩的嗓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顾昭昭被他的鸿鹄志惊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好，那婶婶帮你，不过，你得答应婶婶一个条件。”
“婶婶你说，只要能念书，别说一个条件，就算一百个条件我也答应！”
顾昭昭摇头道：“不，婶婶只有一个条件。”
“婶婶请说。”
“不论未来如何，婶婶都希望你能不忘初心，你能做到吗？”
不要忘记自己此刻想要念书的初心，不要忘记自己此刻的誓言，你能做到吗？
“婶婶，我会的，我能做到！”
“好。”
顾昭昭点头，牵着他走进了堂屋。
“昭昭，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呀，是还有什么事吗？”
顾昭昭牵着祁琛走到她面前，笑着将自己想要帮助祁琛念书的事与她说了说。
“昭昭，这怎么使得呀，束修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知珩打猎也不容易，怎么能让你们破费。
阿琛之前也念过书的，只是今年遇到了些事儿，手头上不宽裕，便让他暂时休学，但最迟后年，我们就能攒够束修，让他和阿煜都念上书的。”
“云婶儿，既如此，那这钱就当我借给你的，先让两孩子去书院，等你们有钱了在还我便是，你看成吗？”
“可……”
云婶儿还想说些什么，可见着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满脸期待的看着她的两个小孙子，她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成，那就多谢昭昭了。”
“那云婶儿，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话落，她便转身离开。
回到家，她去房间里拿了十两银子，给云婶儿送去。
看着手中的十两银子，云婶儿感动的热泪盈眶，拉着两个小孙子不停的向她道谢。
“阿琛，阿煜，你们要好好念书，知道吗？”
“嗯嗯，我们会的， 谢谢婶婶。”
兄弟俩排排站好，恭恭敬敬的向顾昭昭行了一个大礼。
并对天起誓，一定会用功读书，努力成为有用的人，绝不会辜负她今日对他们的帮助。
顾昭昭不知道，她今日的一番善举，在多年之后，会收获两个对新朝、对她的夫君和孩子忠心不二的能臣良将。
千金易得，良臣难觅。
可她一个举动，就同时得了俩个忠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阿琛，阿煜，你们要永远记住，裴叔和裴婶儿的大恩大德，知道吗？”
顾昭昭离开后，云婶儿抹着眼角的泪水，认真的叮嘱两个小孙子。
“祖母，我们会的！”
祁琛低头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银子，黑瞳中满是对未来的希冀，以及对顾昭昭的感激。
他想，哪怕祖母不特意叮嘱，他也一生都不会忘记今日的场景。
薄暮时分，有一人拿着银子逆光而来，将他拉出泥淖，助他重返学堂，让他在贫瘠的土地上重获新生。
在破碎的光中，那人独自站在时光的间隙中，言笑晏晏，仿若九天之上的神女，惊艳温暖了他的整个人生。
……
晚上。
洗漱好的顾昭昭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帮她绞发的裴知珩，软声将她拿钱帮助祁琛和祁煜上学一事，告诉了他。
末了，她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继续道：“相公，我不是烂好人，只是祁琛和祁煜的经历让我有些感同身受，所以，我才会不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的拿了银子给云婶儿。”
“娘子，我并没有责怪你，别怕。”
“真的？”顾昭昭还是有些不安。
“嗯。”裴知珩点头，见头发已经完全干了，他收起巾帕。
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吻。
“娘子，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做主便是，不用告诉我，我都听娘子的。”
“啊？”顾昭昭愣住，看着他宠溺的神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相公，你就这么信任我吗？你不怕我拿着钱出去乱来吗？”
“我相信娘子。”
裴知珩说着将她抱起平放在床上，拿出药膏帮她涂抹伤口。
顾昭昭呆愣愣的看着他认真的俊脸。
扑通扑通，心如小鹿乱撞，似乎下一刻就会冲出壁垒而出。
用力的咽了口口水，她突然道：“那我可以去南风馆看看吗？”
话落，察觉到他突然变得阴沉的脸色，顾昭昭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
想到他曾经在南风馆待过一段时间。
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在一巴掌拍死自己。
顾昭昭，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怯怯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顾昭昭嗫嗫开口。
“相公，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裴知珩没说话，沉默的替她将药抹好，收起药膏。
起身打开柜子，沉默的抱出被子和枕头，打地铺。
铺好床后，他吹灭火烛，背对着她侧躺着，看着窗外的银月沉默。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下一刻，他的被窝里就多了个香香软软的小人儿。
顾昭昭紧紧的贴着他，可怜巴巴道：“相公，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呀？”
裴知珩：“……”
“相公，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好奇，古代的鸭子店和现代的有什么不同而已。”
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一阵磨牙声。
紧接着，他阴恻恻的话音响起。
“你去过？”
“没有没有，我发誓，我保证，我真的没去过！”
她可是有色心没色胆的小怂包。
顶多也就是在偷摸看小电影的时候，斯哈斯哈了一下……而已。
但这话，她是不敢说的。
因为，即便隔着月华的朦胧光线，她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他脸上森冷骇人的表情。
她敢保证，她若是实话实说，一定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
“相公，你理理我好不好？”
“我没理你，那你现在在和谁说话？”
顾昭昭：“……”
一把将她扣入怀中，裴知珩咬牙道：“不准去南风馆！”
“嗯嗯，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真去的，而且，就算要去，我也是去春风楼。”
毕竟，和漂亮的小姐姐贴贴，可比和一群满是脂粉味儿，大树挂辣椒的小白脸儿有趣多了。
裴知珩：“……”
好像更气了！
这小媳妇儿，有他还不够吗？
惩罚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他凝声道：“不准去，你要是敢跑去那些烟花柳巷，我就让你一直下不了床……”
顾昭昭：“……”
来人啊！
这里有人耍流氓，叉出去！
“相公，你还生气吗？”
“没有，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气我自己。”
“昂？”顾昭昭迷惑。
“是我还不够好，不然，你也不会生出想去那肮脏地的心思。”
顾昭昭：“……”
她有罪，她忏悔！
“娘子，等你伤好后，我会更加努力的，这样你就不会总是惦记外面的野狐狸了。”
顾昭昭：“……”
“娘子，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嗯嗯。”
顾昭昭点头，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也懒得回床上了。
她蜷缩着身体将小脸埋进他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地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