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谨当然明白徒弟打的什么主意,笑道:“你想利用宇文崇泽?”
“这是年初就商量好的,他还会毁约吗?”项小满的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罗不辞举十万兵力攻打五门关,若是强守,就算将其击退,也会对我们造成不小的损失,倒不如打击其后方,让他主动撤兵。”
项谨看了一眼赫连良平,见他点头,也微微颔首:“你之前往永安郡调兵,已经引起幽州的警觉,这段日子,行之一直在与之周旋,接下来要怎么办,你不妨与他商量一下。”
“明天我就赶往永安。”
项谨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沉默片刻,见徒弟心不在焉,总是往门外张望,不禁轻笑一声:“你不在这几天,可有人天天念叨你呢。行了,看你也坐不住,别在这守着老头子了,赶紧换身衣裳,去各家转转。”
一张俊俏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项小满偷偷瞥了一眼赫连良平,见他正神情自若的摇着扇子、品着茶,连忙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那我去了。”他起身作了个揖,又说,“晚上我把人都叫到院子里,咱们一起吃个饭。”
项谨摆了摆手,催促项小满赶紧走,等他离开,便又看向张峰,没好气地问:“张小子,你还待在这干什么?”
“他去见良卿丫头,我跟着干嘛?”张峰撇撇嘴,直接点明了项小满的心思,而后看着赫连良平,坏笑道,“大哥,你妹妹就要被人拐走了,你也不管管?”
赫连良平瞥了他一眼,置若罔闻,又抬眼看着项谨,说道:“把退兵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外人身上,还是有些风险的,毕竟幽州与冀北已经有了嫌隙,宇文崇泽愿不愿如约出兵,尚未可知。”
话题一下子被扯了回来,项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前番调兵永安,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刚说一句,眼睛又突然眯了起来,“这也不对,小满虽年轻,但也熟知兵略,怎会不知打草惊蛇的道理?就算他考虑不到,行之也该提醒他才是?还是说,此举是有别的想法?”
他一连抛出几个疑问,盯着赫连良平,似是要寻求一个答案。
“我也不甚清楚。”赫连良平微微摇头,“当初我赶到三原关时,燕行之已经离开,他和小满具体商议了什么,我也没有过问。”
项谨颔首,眉头却也渐渐皱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正在无所事事的拨弄着一只茶盏的张峰。
两道目光,宛如刀锋一样锐利,张峰顿觉寒芒在背,猛地抬头,看看赫连良平,又看看项谨,讪讪一笑:“这,这是怎么了?”
项谨正色道:“张小子,我问你,小满前番调兵永安,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啊?”张峰一头雾水,“老爷子,您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他想取下幽州啊。”
“还有呢?”
“以幽州为跳板,灭掉东召朝廷,顺便查清楚流浪孩童被残害一事。”
“还有呢?”
“没,没了吧……”
项谨目光逼人,直看得张峰坐立难安。
几句对答过后,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张峰不喜这种气氛,又咧嘴一笑:“老爷子,那小子太不是个东西了,连这种事都瞒着你,要不要我把他抓回来揍一顿?”
项谨挑了挑眉,看张峰刚才回答时的反应,也不像在扯谎,便也不再多问。
这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不仅是他,赫连良平也知道,他们现在疑惑的,是项小满为什么要打草惊蛇,燕朔又为何视而不见?
“唉……”项谨突然长叹一声,“浑小子,心思越来越重,连我都快摸不清了。”
见项谨一脸无奈,赫连良平有些忍俊不禁,想了想,提醒道:“您要想知道,不如等他回来,亲自问一问。”
“嗯……也只能如此了。”项谨颔首,目光又重新落在张峰身上,语气严肃,“张小子,你这阵子不在定安,可把抄的那些兵书都落下了?”
说来也怪,这张峰武艺天下无双,对项小满又肝胆相照,不争名夺利,不仗势欺人,平日里对项谨也是敬重有加,除了偶尔说话不着调,似乎也再找不到什么缺点。
可尽管如此,项谨对别人的慈眉善目,却极少用在他身上,每一次见到他,都是揶揄中夹杂着敲打,让他很是郁闷。
此时听项谨突然又谈及兵书,脑海中便再次浮现出整夜抄书的场景,顿觉汗毛倒竖,猛地站了起来:“那个……老爷子,我突然想起来,我的铠甲有些破损,需要去找人给我……”
“你少跟老头子耍心眼!”项谨厉声打断,“过来,让我考较一番!”
赫连良平见状,不等张峰拒绝,连忙起身告辞,顺带还把门给关上了,他听着书房里传来的阵阵哀呼,笑着摇了摇头,一展折扇,迈步离去。
……
另一边,项小满换完衣裳便去了东院,却没见到赫连良卿的影子。
他与赫连齐和夏锦儿寒暄了一会儿,便被夫妇俩“赶”走了,此时来到西院,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让项小满如沐春风。他快走两步,进入庭院,见林如英正坐在亭下,看着林如锦与赫连良卿一起陪两个孩子玩闹,还时不时提醒两句别摔着碰着,不禁又露出一丝微笑。
眼前的温馨,正是他心之所向,脚步便也轻快许多:“姐姐!”
林如英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满眼惊喜:“小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刚到。”项小满应和着,走到俩孩子身边,一手揽住一个抱了起来,笑道,“小家伙,有没有想干爹?”
俩娃娃已经两岁多了,虽还不能像大人一样交流,但简单的情感表达并不算难事,此时被项小满抱着一阵亲昵,女娃娃咯咯直笑,男娃娃却是嘴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啧,怎么还哭了?”项小满故作嗔怒,“没出息,你可是个男娃,怎么还不如你姐姐呢?”
这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哭声便哇的一下响了起来。
项小满哪见过这种阵仗,顿时手足无措,连忙把他放在地上。看着他屁颠颠的跑到林如锦身前,伸着俩小手求抱抱,再看看怀里镇定自若的女娃娃,不由得咂了咂嘴:“啧啧,还真是闺女像娘,儿子像爹,我看呐,这俩孩子没准以后又反着来了。”
林如锦刚把孩子抱了起来,听到他的话,便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项小满呵呵一笑,指了指走过来的林如英,“一个女将,一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