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支司的郎中名叫张明远,是淮西人士,随着朱元璋一起打江山。
当年是军中算账记粮草的,建国后当了户部度支司的郎中。
他住在比较偏远的地方,房子看上去也乏善可陈,没有任何僭越逾之处。
从门脸看还以为这是个清官呢!
彭!
屋内,重重的一阵闷哼传了出来。
牢头狼狈的躺在地上,胸口有着明晃晃的一个脚印,对面一人穿着白色贮丝长袍,看起来文雅端庄,但脸颊却狰狞无比,显然已经怒火冲天。
“废物!!”
“身为牢头,就那么点小事你都干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你不是说杀过不少人吗?”
“不是说在水准之上,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吗?”
“就这?”
牢头忍着疼痛冲上前去抱住张明远的腿,哭诉说道:“大人,俺那会还确认过,肯定已经让人闷死他了。”
“但为什么又活过来,有可能,有可能是被杨学明救了。”
“是他坏了大人的好事。”
张明远道:“来,我把你闷死,你让他救一个我看看。”
“有这本事他还当个屁狱卒啊,去太医院不好?”
“现在,立刻回去将人给我弄死!”
“假如明天他还活着,那你就准备去死吧!”
“本官说到做到!”
牢头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自己已经被架空的事来。
“你...”
“在你管辖的地盘让别人架空了?”
张明远再也气不过,又是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我当时怎么就看上你这废物了,一百两银子要是给了别人,天牢里的虫子都给我杀光了!!”
牢头说道:“俺...他,他从铁商那里敲来三千两银子送给狱卒,这是贿赂。”
“皇上最恨贿赂的人了。”
“大人,只要你捅到御前,皇上一定会杀了他的!”
张明远拿起一旁的瓷器直接砸到了他脑袋上。
“彭!”
“杀你妈的头!!”
“就这点屁事捅到皇上那里?你见过真龙天子看蚂蚁打架的吗?”
“我有弹劾的权利吗?”
“御史台是刘伯温的地盘,陈雍好友欧阳韶不也是御史台的吗?”
“我将这消息告诉他们,然后他们顺势一查陈雍是怎么入狱的...”
“这是嫌我自己死的还不够快??”
张明远指着他的脑袋警告说道:“没脑子就别给我说话!”
“是!是!”
“滚远点!”
“是!”
张明远的管家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大人,他承诺一天给狱卒一两银子,一月就需六百多两。”
“再加上还要支付利息,他的存银也就够一个月的。”
“一月之后怎么办呢?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必然要通过其他途径弄钱。”
“狱卒懂什么啊,让他们办点毛糙的事可以,弄钱...”
“不可能的!”
“所以陈雍只能通过欧阳韶。”
“我们只需要盯着欧阳韶便知道陈雍下一步是什么,到时候见招拆招便是。”
“他现在看似风光,整个天牢都听他的,一呼百应,但其实游走在水火之间。”
“只要让他赔个精光,都不需要我们出手,那些狱卒就不会放过他!”
张明远微微颔首,心中终于定了下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记住,杀陈雍这件事,是尚书大人关照的,要是办不好,后果你知道!”
“你来负责盯着欧阳韶!”
管家说道:“是!”
只见他还有些踌躇,欲言又止,张明远道:“有什么话就说!”
“陈雍不过是个八品主事而已,何德何能让尚书大人出言一定要杀了他呢?”
“他,是犯什么天条了吗?”
张明远咂舌说道:“犯天条倒是没有。”
“他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了!”
“不,也许都没有看见,但只要有可能看见,那就不行。”
管家心中一惊。
这到底是发现什么了啊!
欧阳韶找罗贯中作保这件事瞒不住的,很快管家便知道了,将事情告诉了张明远。
“你说,他用六万两将一张仓单卖出去了?”
“是!”
张明远微微踱步,“朝阳门九号仓库,我记得当年是陛下修建用来屯粮的,后来交给了税务司当做货栈,对嘛?”
有人说大明没有商税,其实这是谣言。
朱元璋在各地都设置了税务司,专门用来征收商税。
货栈就是最主要的一种形式,商人从远处运来货物需存入货栈中到税务司报税,拿着税单才能售卖。
商税是回笼大明宝钞的一种手段,只是因为宝钞崩了,一文不值,才显得没什么商税收入。
张明远对管家说道:“税交了吗?”
“交了。”
“不过奇怪的是,我问了下税务司主事,发觉那个仓库里面其实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他还将税交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十天之后要交不出丝绸,连带保证金、丝绸和税就都赔进去了,还要按当时的价格赔,这是...准备自杀?”
管家也想不明白,捋着自己的小胡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明远突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道:“难不成,生丝的价格会降?”
“不,这不可能!”
“湖州刚刚发了大水,生丝减产已经是必然,那么多织机等着开工,价格怎么会降呢!”
管家猜测说道:“也有可能陈雍就是从徐正义手中敲来三千两弄得他飘了,打算把仓单卖掉,将钱分给狱卒之后强行赖掉这笔账。”
“商贾为肥羊,又有监察御史撑腰,难不成那些商贾敢冲进牢房要钱不成!?”
“只是可怜了罗贯中,本来就不受人待见,混的去写话本谋生,还掉进了这种大坑当中!”
管家说道:“大人,属下倒有个主意。”
“说!”
“将那张仓单拿到我们自己手中不就行了?”
“不管如何,我们掌控了主动,谅他陈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张明远却说道:“不,我们不拿。”
“大人。”管家一愣。
“一下拿六万两银子难免被抓住把柄,我可是清官!”
“让牢头拿,借高利贷,把他女儿压上也要给我借出六万两来。”
管家问道:“他去哪弄六万两啊?”
“他不是老吹嘘自己和无忧洞的人认识吗?”
“那些人肯定有!”
管家恍然大悟,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大人英明。”
“还有,这是您昨儿说的那道奏疏,因生丝价格上涨,为将士们缝制披风战旗等物预算变高,希望户部多拨款十万两以备支用。”
“属下已经拟好了。”
“嗯!”张明远看了一眼,发觉没什么问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到中书省去吧!”